一旁的谢娆打趣道:“穗穗这是害羞了!”
陆晚芙也笑起来,“是啊,上个月我二婶在府里举办赏花宴,那天,让你受委屈了。我哥哥知道这件事后,一直心存愧疚,也怕你心里不舒坦,便趁着今日这个机会,来向你赔罪。”
陆家设宴,虞穗自然收到了帖子,和她一道收到请帖的,还有虞瑶。
那天的赏花宴很是热闹,连陆老夫人都来宴席上坐了一会儿。
陆晚舟心悦虞穗,这件事陆家人是知道的。
然而,赏花宴上,陆老夫人对虞穗不冷不热,未有亲近,却把虞瑶叫到跟前,话语里尽显亲昵。
陆老夫人表达的意思太明显了,她并不满意虞穗当她的孙媳。
陆老夫人这样做,相当于当众让虞穗失了面子。是以,陆晚舟趁着这次机会,来向她赔罪。
陆晚芙继续道:“穗穗,我大嫂的位置只能是你的,我和我哥哥的心意,你应该是清楚的。本来,他要和我一块出门,可临走前,我父亲找他有事,我哥哥估计等会儿才能过来。”
秦氏被扶正之后,没少带着虞瑶去拜见陆老夫人。陆老夫人不满意虞穗,但对于虞瑶,她是喜欢的。
这么一团乱糟糟的关系,是该说个清楚。
虞穗应道:“好。”
不过,天公不作美,没有等来陆晚舟,倒是等来了一场倾盆大雨。
几息之间,乌云密布,狂风怒号,山上的草木左右摇晃,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
赏景是不能赏了,几人回去玉泉观的静室避雨。
虞穗她们准备等雨停了再下山,然而,到了傍晚,大雨还不见停,几个小姑娘只得在观内住了一夜。
闭上眼睛,哗哗砸在地上的雨声,格外明显。
不仅如此,后半夜惊雷轰鸣不断,天空好像裂了一条又一条的缝隙,在这雨夜里,让人心悸。
听着这些动静,虞穗彻底没了睡意。
太反常了,这样的大雨,她是第一次见到。
第二日临近午时,下了一整夜的暴雨,才渐渐停止。
“要不,再等一日再下山?”谢娆犹豫道:“现在下山,雨天路滑,不大方便赶路。”
陆晚芙也是同样的想法,太过寒冷,她吸了吸鼻子,“是啊,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雨呢!穗穗,我好像还发热了,身上没什么力气,我们还是等等再下山吧。我哥哥昨天没来,今个可能会来山上接我们回去!”
虞穗右眼皮跳了几下,她心里总不太踏实,“娆儿,芙儿,看天色,还会有大雨。若是再来一场昨天晚上那样的雨,我们可就要被困在山上了!”
“再者,我方才向观里的道士打听过了,每日清晨,山下会有人送蔬菜上来,每日如此。但今天,那些人并没有上山。”
“滞留在观里的香客不少,鱼龙混杂,我们带的小厮不多,本就不安全。更重要的是,过了今日,观里的吃食就要断了,我们也没有御寒的衣裳,这样下去,待在山上,饿肚子是小事,我们有可能会生病。”
“山上寒凉又偏僻,不管怎么说,要先下山才行!”
陆晚芙眉头皱起来,“穗穗,你说的有道理!要是被困在了山上,那我估计要被冻死了!”
其他几人不敢掉以轻心,决定立即下山。
玉泉观地势高,又在郊外,积水问题不大严重,可进了长安城,虞穗她们才知晓问题的严重性。
昨夜的那场大雨,是一场数十年难遇的暴雨,城里积满了雨水。
有些地方的积水,甚至到了膝处,最浅的地方,也没过了脚踝。
这种情况下,街道两旁的商铺、酒楼等大门紧闭,有些铺子里的布匹、香料等,还被冲了出来,漂浮在水里。
马车也不能用了,随处可见遗弃的马车。
望着地上如长河般的积水,谢娆和陆晚芙脸色苍白,整个长安城竟然被淹了!
现在是只有城里有积水,再下一场雨的话,玉泉观也难以幸免。
到时候,情况会更严重。
陆晚芙后怕地道:“穗穗,幸亏我们听了你的话,没有在山上多待一日。”
虞穗拍拍她的手,说了几句安抚的话。
几人分开,谢娆和陆晚芙各自回府,虞穗也带着丫鬟和马夫朝前走去。
积水太深,一路上她们都很小心。
急着回家的人不止她们几个,路上还有其他人,脚底打滑,一位瘦弱的姑娘差一点被积水冲走。
所幸,一位妇人和一个壮汉冒着危险,及时拉着了她。
妇人感叹道:“姑娘,你是不知道,昨天夜里到现在,被冲走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就是旁边的人想救她们,也来不及啊。最惨的,是一对母女,那妇人被冲走了,还死死抱着怀里的孩子!”
听到这番话,虞穗心头像是坠了一块大石块,沉甸甸的。
在天灾面前,每一个人都太普通、太弱小了!
之后的路程,虞穗越发谨慎,她与云桃挽手而行,艰难蹚过街道上浑浊的积水。
好在,虞府所在的巷子,地势较高,排水设施也比较完善,积水问题没有那么严重。
过了不知多久,看到虞府的大门,虞穗松了口气,“可算到家了!”
然而,她还没有走到府门口,突然间,天色暗下来,汹涌的雨从天而降,雨势比昨夜还要猛烈万分。
狂风也扑面而来,街角那棵大树被连根拔起,轰隆一声,狠狠砸在远处。
虞府门上高悬的灯笼和翼角挂着的铃铛,激烈摇晃起来。
云桃叫起来,“小姐,小姐!”
待在外面太危险,虞穗急忙道:“快去叩门!”
虞府大门紧闭,门口没有小厮,云桃慌忙跑过去,“快开门,二小姐回来了!”
云桃和马夫“砰砰”砸着大门,过了许久,还是无一人应声。
云桃又急又气,“府里的人呢,二小姐回来了,快开门,你们没听到吗?”
虞穗眉头紧锁,不对劲,正常情况下,府里的小厮早该来开门了。
虞振山官阶不高,但虞家也是官宦之家,府里有门房日夜看守,不可能没听到动静。
虞穗使劲推了下,厚重的大门纹丝不动,从里面被锁上了。
她一颗心往下一沉,里面有人,却不来开门。
长安城都被淹了,明知她还在府外,没有她父亲或是秦氏的吩咐,大门是不可能上闩的。
同样,没有她父亲或是秦氏的吩咐,那些下人也不敢有胆子不给她开门。
裙裾被雨水浸湿,那股子寒意,顺势蔓延,似是进入了虞穗的肌骨里,这一刻,她整个人犹如被泡在了寒冬腊月天装满雪水的罐子里,止不住的发颤!
她脑中浮出一个念头,吩咐大门上锁的那个人,是想要让她死在外面吧!
虞穗樱唇动了动,无力地道:“阿桃,别敲了,没用的。”
因为一些事情,她和父亲感情并不深厚。
至于秦氏,秦氏只是虞穗父亲的外室,被养在外边,生下了虞瑶。可笑的是,虞瑶是外室之女,却比虞穗要长几个月,身为虞穗父母和离的罪魁祸首,虞穗和秦氏也不亲近。
但虞穗从没有想到,人心竟可以如此狠毒!
云桃气极了,“小姐,那些小厮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然敢不开门,等咱们回府了,一定得把这件事情告诉老爷!”
虞穗冷静下来,亲爹和后娘靠不住,她更得好好活下来才是。
“阿桃,待在外边不安全,当务之急,还是要找户人家避雨才是。”
虞穗朝巷子深处走去,巷子里共有四户人家。第一户人家上个月回了老家,府里无人。第二户是虞家的宅子,第三户人家,是前段时间新搬来的。
走到第三户,虞穗叩门。
小厮把门打开一条缝,吃了一惊,“虞二小姐,是您?不应该啊,你们府里有人啊。”
虞穗苦笑了下,听明来意,小厮一脸为难,“虞二小姐,不是我不给您开门,只是,昨个大雨倾盆,来府里避雨的人不少,有那混不吝的,惊扰了我们夫人,害得我们夫人生了一场病。所以,我们夫人吩咐了,从今个起,不许让任何人进府。”
“按理说,您就在隔壁住,让您进来倒也无妨,但前几天,你们府上的夫人,和我家夫人起了冲突,当时我家夫人就交代了,不让府里的人和你们虞家有往来。小人不敢做这个主!”
又是秦氏,人家刚搬来,她都能把人家给得罪了!
虞穗无奈叹口气,不该呀,她在玉泉观烧香的时候可虔诚了,怎么什么倒霉事情都让她遇上了!
秦氏和这家人的矛盾,虞穗并不清楚,不过,她理解下人的不容易。
那么,只剩下最里边那户人家了。
在虞穗的印象里,这座宅子不常住人,不知有没有人在。
不过,也只能碰碰运气了。
宅子里,一个身材魁梧、穿粗布衣衫的年轻男子朝屋里走去,试探地道:“裴哥?”
靠椅上,少年正在闭目养神。
屋中光线有些暗,落在他的侧脸,泛起一阵冷白的光泽,少年薄唇挺鼻,轮廓分明。
他一身黑衣,右手搭在扶手上撑着脑袋,听到动静,那双漆黑的眸子微微睁开,“聒噪。”
那人忙道:“裴哥,外面有人敲门,想要避雨,可要让她们进来?”
眼睫覆下阴影,少年眸中带着几分不耐,“这里是济善堂,还是专供避雨的荒野古观?”
说话的人叫吴宝福,“裴哥,外面又下大雨了,风也大,院子里的树都快被刮断了,不让她们进来,她们可能就没地方去了。敲门的那几个人,衣着打扮都不错,应该是哪家的小姐。”
“裴哥,你是没看到那位虞小姐,长得像仙女一样。我一看到她,就想到了聊斋里的故事。”
裴恕语气淡淡,“聊斋里都是妖精。”
吴宝福挠挠头,“不是妖精,是仙女儿!裴哥,那我开门去了?”
裴恕没搭理他,坐直了身子。
裴哥这是默许了,吴宝福嘿嘿笑了一下,赶紧跑出去,把大门打开。
裙裾已经湿了,以防失礼,虞穗让云桃拿出包袱里的披风披上。
少女长眉秀目,乌发雪肤,身姿高挑,外边一件海棠色的披风,素色的系带垂下来,走在雨天的庭院里,好像雪中的一点腊梅,妍丽多姿;又似山水画中那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有着摄人心魂的美。
昨日到今日,来这里避雨的人倒是不少。
隔着雨帘,裴恕立在窗前,神色淡漠,等他看到庭院里那抹红色身影时,突然,他心口像是被利刃刺了一刀,泛起一阵钻心的疼。
心脏仿佛被人用力捏着,裴恕眉头一皱,无缘无故,他怎么会心口疼?
作者有话要说:吴宝福——我暴富,祝大家都暴富。
今天开新文啦,前三章留评送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