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用水泥铺就,不过三五米宽,现在是冬季,两边农田和山野却并未显得太萧瑟。
花不见多少,多的是一些不知名的绿草与矮树,一簇一簇,一丛一丛地紧紧挨着。
农田的确如靳泡泡所说,该收割的已经尽数收割,剩下一下矮桩还在田野里,现在这时节,依旧不缺在农田里忙活的人。
这里距离郊区很有些距离,城市里的喧嚣已然远去,风轻拂至脸上,冬意也变成绵绵。
“老人年纪大了,在城里待不住,和我妈处不好,分开住之后反而其乐融融,亲得跟亲母女一样。”靳崇钰顺从着孟眠的步伐,稍稍放慢,孟眠刚好跟得上。
“为什么?”孟眠问道。
靳崇钰想了想,“奶奶想挖掉美丽女士的花圃种菜,对美丽女士奢侈的生活方式非常不齿。”
但凡奶奶没见着就还好,可天天住在一起,她眼见着那些钱流水似的花出去,她倒不是心疼儿子,靳家富了很多代了,之所以富,就是上边祖祖辈辈都勤俭节约,不至于太过奢靡,对穷苦人家也抱有怜悯之心,常常散财出去。
而且奶奶的年龄又正好是从那时候来的,见过那个时代的混乱与穷苦,就更加见不得奢靡了。
不过自从爷爷奶奶搬回乡下老家之后,本来的矛盾骤然就消失了。
靳家真的是很鲜活的一家啊,虽然富足,但其实内里和普通人家也差不多,兄妹之间会拌嘴,婆媳之间也会有矛盾,不像柳家,同样的富足优渥,柳家却虚假得如同纸折的一般。
“奶奶手艺很好,晚上她会给你炖大鹅。”靳崇钰捏了捏孟眠的耳垂,孟眠不管是脸,还是手指,或者是耳朵,都是软的,当然人的肉都是软的,但靳崇钰只对孟眠爱不释手。
孟眠也发现了最近靳崇钰特别喜欢没事儿碰碰自己。
有时候是脸,有时候是脖子,有时候像刚刚一样,捏一下耳朵。
靳崇钰有许多爱他的人,拥有亲密关系的亲人与朋友。
但孟眠的亲密关系只有他。
靳崇钰不是孟眠的矛,他是孟眠的盾,立于孟眠的身后或身旁,而前路,还是得由她自己走,孟眠不喜欢依靠谁。
“就是追着泡泡跑的那几只大鹅?”孟眠知道大鹅凶猛,能看家,也能铁锅炖,但这是头一回看见满院子跑的大鹅。
靳崇钰:“嗯。”
这一路都是平坦的,连弯道都见不着,路上也不见车辆。
虽然田野里隔几处又会见着人,他们都会盯着靳崇钰和孟眠看一会儿,许是觉得靳崇钰眼熟,但靳崇钰不常回来,一年都难得回来一次,如果是靳泡泡,他们一定就会很热情地打招呼了,靳泡泡这几年频繁变换发色,在众人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逛了一圈儿,他们俩回到家中,靳泡泡正陪着奶奶蹲在院子里聊天,林羽然坐在一边看着三只狗。
奶奶一瞧见孟眠,便招手让她过去。
“去吧。”靳崇钰说。
奶奶拉着孟眠说了会儿话,大多时候都是奶奶在说,孟眠说什么她根本听不见,需要靳泡泡在中间扯着嗓门传达。
孟眠:“还在读书。”
奶奶:“怎么还在上树呢?”
靳泡泡:“是读书!!读书!!!”
靳崇钰站在一旁忍着笑,奶奶自觉丢脸,舍不得打两个女孩子,伸手就给了靳崇钰一下,“去把鹅给我杀了。”
靳崇钰:“......”
奶奶只是说说而已,怎么会让靳崇钰去杀大鹅,她站起来,拍拍裤腿,“我上楼带你们爷爷去上个洗手间,倒杯水,你们自己玩,不要客气。”
听见奶奶提起爷爷,靳泡泡叹了口气,表情看起来有些难过。
看着奶奶的背影,靳泡泡托着腮帮子,轻轻说道:“刚刚我上楼去看他,他又不记得我了。”
“我专门为了爷爷年年染亮色头发,让他方便记住我,结果他还是记不得。”靳泡泡眼里闪出泪光。
靳崇钰垂眼,和孟眠说道:“几年前,爷爷从楼上摔下来,走不了路了,没过多久,又得了老年痴呆。”
“靳泡泡说他幸好走不了路,不然老年痴呆会四处跑,会跑丢。”
靳泡泡立马分辨,“我说过吗?”
靳崇钰一副“你没说过?”的表情。
靳泡泡瞬间泄气,“那也是实话嘛,我怕他跑丢。”
成长本来就是一个不断抛弃和遗忘的过程,但没人能接受骤然遗忘。
一般家里用的都是天然气,今天孟眠来,又得炖大鹅,奶奶特意把院子后边的小厨房用上了,小厨房用的是柴火。
靳泡泡正在往炕里猛塞棒子,看见孟眠过来,她兴奋地招手,“来啊阿水,我们一起,贼刺激!”
她刚说完,头上就挨了一下。
奶奶急得不行,“火太大了太大了!”
“我马上小马上小,”靳泡泡立马慌起来,“怎么小怎么小?”
火太大了,柴烟滚滚,靳泡泡额前的几缕头发变得枯黄卷曲然后变黑被烧到了。
“我来吧。”孟眠将靳泡泡从小板凳上拉起来,很淡定地将里头过多的柴火退掉了一半,那快要升腾到烟囱的火苗变得柔和起来,奶奶也不再要嚷着要打死靳泡泡了。
靳泡泡像一只鹌鹑一样缩在孟眠后边,“阿水,你好厉害哦,你是专业的吗?”
孟眠将柴火在土灶中架空,“不是专业的,但这个很简单。”
靳泡泡歪着头打量孟眠,过了几秒钟,她语气艰难,“阿水,你知道你现在很像一个人吗?”
孟眠:“嗯?”
现在也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