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猊脸色苍白,有些模糊的画面和声音在脑海丝丝缕缕的串起,任他再不信精怪杂闻,不一样从宫里头找来这本古籍《万物志》,跟魇住了似的翻来覆去的看。
他将心底的怀疑推翻,再着魔似的看《万物志》,继而建立某种联想,再推翻,重新建立,如此拉扯许久。
刘总管白日给房里送水,看见主子苍白的脸色,心下一惊,直接让小厮立刻备马车,去梅园请梅大夫过来。
萧猊淡道:“总管无需自作主张,我心里有数。”
总管叹息,默不作声地伺候主子洗漱,又为他换好朝服,束起玉冠,苍白无血的面容在深色朝服的衬托下,更胜白雪。
着了朝服的萧猊淡去几分雅洁冷漠,眉目凛冽威仪,余光横扫,高深莫名的眼神顿叫人心惊胆战。
刘总管站在太师府邸大门,六匹并列的踏雪乌骓高大骏挺,通体乌亮,气质拔然。
他扶着自家主人上了马车,车舆华贵典雅,镶嵌的宝石珠白玉翠,纱幔以薄绡丝制,浅淡宁神的熏香萦绕流动,宝马香车,无一处不价值连城,更莫说与天子并列的御马驾六,地位自是拔然尊贵。
刘总管目送马车离去,他收起目光,到后厨吩咐人今日要给太师精心备至的食点。
按朝堂时辰来推,早朝没一个时辰结束不了。今日不过半时辰,刘总管就迎回太师。
萧猊嘴角噙笑,熟知他的人知晓这并非真的笑意。
刘总管此时也不敢多抬头,直视了主子的目光脊背阴冷。
萧猊朝服都没换,径直上了书阁,连续召见几名心腹。
萧猊叫来候在门外的总管,吩咐道:“宫里稍来一份天罗仙兰,你把它带去师兄那边。”
刘总管领了事出去,萧猊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他忽然伸手捂在前心位置,嘴角缓慢渗出几丝鲜血。
今日在朝堂与几只老狐狸斡旋,全面的压制不可谓不快,几只老狐狸被他激得当场让人搀扶退朝。
几只老狐狸看似退的是早朝,实际往后连朝堂都不用上了,乖乖等着被发配出燕都,永无回来之日。
小皇帝特别会看眼色,知道萧猊沉寂了一段时间后今天突然找老狐狸秋后算账,怕他一下子把那些老狐狸的尾巴全部掀了,连忙宣告提前退朝。
小皇帝私下想见一见他,萧猊直接上了马车回府,不见皇帝,没有打算给那些老狐狸留些底。
余下的几个,改日在找时间全部掀了。
萧猊借强权手段,对几个外人几乎在无情无理地宣泄心内的窒闷焦躁。
而他早该这样做,想起停留在雾清山的几月,不过白白浪费了些时候,让这群老狐狸多了点日子快活。
刘总管亲自差人送出天罗仙兰,今晨一早他已经把送到后院的灵芝筛选好,此刻停在书阁,曲指敲声。
“太师,今日的灵芝已经选好了,您要过目吗?”
萧猊从昏沉的状态下睁眼。
刘总管没听主子开口,等了又等,以为主子不看了,正要端走它们,就听主子出声。
“送进来吧。”
刘总管揭开锦盒,几株躺在软绸上的破损灵芝胖乎乎的。
萧猊看一眼就不愿再看:“拿走。”
刘总管退到门外,听见主子叫了暗卫进去。
萧猊找来几个暗卫,让他门跑一趟雾清山。
“把洞府的东西全部都带过来,留几日,再沿山里找找。”
这几个暗卫与贺柒一样,是跟在萧猊身边的得力心腹。他们上次留在燕都执行任务,还是头一回到山里搜太师重金寻了月余的灵芝。
几日后,派出去的心腹将洞府所有的杂碎玩意儿全部带回太师府,可惜他们寻遍山野,没见到什么缺个盖的灵芝。
萧猊听完心腹上报,似有所料,脸上看不出神色。
洞府带回的东西都置放在静思院的一间空房,萧猊从书阁去了那间屋子,推门而入,静静放在桌上的一个包袱让他轻微出神。
包袱已经脏了,印有些霉渍。
他记得这应当是那天下属从城里取回来的喜服,本来想让小药人当场打开。
可不知为何,明明高兴得像只小雀鸟一样下山置办喜服的少年,那日连包袱似乎都没多看几眼,别提打开它看里面的喜服。
萧猊走近,揭开包袱,露出红艳艳的布料。
他展开其中一件稍小的,喜服堪堪到他小腿位置。
那小药人身量不太高,骨架子小,轻易就能完全的抱在怀里,穿的衣服尺寸并不大。
喂他多吃一点肉,却净吃果子树叶,如何能长?
可身量纤小的小药人抱起来舒服,吃草叶子不算什么罪过。
萧猊恍然不觉自己柔和下来的眉眼,喜服制式不错,成亲是件喜事,若被掌柜讹些钱,心情好的话权当不计较了。
包袱一旁用大竹筐放置了许多陶罐瓢盆,洞内浸水,木质的器皿都发了霉,透出一股腐朽的味道。
十余本书籍,泡发了水,模糊得看不清字迹。
被褥这些也都脏了,用草藤绑到一处,上层摆了个黑乎乎瞧不出形状瘪了的玩意儿。
仔细端看,萧猊才确定它是自己给灵稚编过的那个草编灵芝。
灵稚把它当成什么稀世宝贝一样捧了好些日子,连睡觉都要放在床榻一头。
小药人如此宝贝的东西,当时好像被进来的暗卫踩过几脚。
这小灵芝……
萧猊身形有些不稳,恍惚中又听到那轻软带着哭腔的声音。
灵稚说他疼,还说……
萧猊闭眼,攥紧掌心黑成一团看不出形状的灵芝。
这草编灵芝,莫不是他当日照着灵稚的模样编出来的。
小药人不会掩饰表情,因为编得极像,他才会傻乎乎地当成宝贝捧了那么久。
他蠢呆又直白,连名字都没有化名遮掩。
灵芝,灵稚……
灵稚对他的爱意从里到外都盈满了,他几次索要灵芝,任他予取予求的灵稚为什么不愿意给。
答案再清晰不过。
当时也是他沉迷在自以为是的计谋中,忽略了个中用脑子想就能想得通的细节。
回到燕都在太师府若无其事的沉寂了数十个日子,将所有清晰可证的猜测打破再重组,反复数次。
纵使荒唐,可萧猊不得不承认,他好像……好像要走了灵稚的性命。
萧猊嘴唇虚白,前心位置隐痛感袭来。
灵稚不给他灵芝,情有可原,蝼蚁尚且偷生,谁愿意将自己的命拱手相让。
他用一腔温柔强势的拿走了灵稚的生命,听到自己要以他做为药引,那个乖巧天真的少年会怎么想?
萧猊望着两身喜服,而此刻,他还有些想他了。
或许不仅仅只是有些想。
作者有话说:
待修,谢谢大家!
争取每天写差不多五千字,更新会比较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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