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才迎上前伺候,盯着公子的耳朵,狐疑道:“公子,您耳朵怎么那么红,可是让蚊虫咬着了?”
灵稚耳朵滚热,他“唔”一声,跑到铜镜前看自己的耳朵,当真充血似的红了一片耳垂。
他含糊道:“院子里头有蚊子。”
小奴才迷茫挠头。
他们在院子栽植了不少驱逐蚊虫的药草,哪怕护卫打着赤膊值夜看守,都鲜少有人受着蚊虫叮咬的苦头。
奴才道:“自从七年前年峄城因蚊虫叮咬在满城内传播了一场严重的疟疾,太师就同陛下参奏了防治疟疾的折子。后来燕都城家家户户都少不了驱逐蚊虫的草药,这些药草不收咱们百姓分钱钱财,只要去城中几家大药铺拿药草时登记就好了,药铺将名单向官府报备,这部分钱都是从国库分发出来的呢。”
灵稚专注听完,摸着发热发红的耳垂垂首不语。
小奴才找出药膏为公子涂抹泛红的耳朵:“公子快睡吧。”
灵稚乖乖在床榻躺好,小奴才为他摇了会儿风,屋内用冰块提前降过温,等他进屋了才撤去冰块。
整座屋子凉快清爽,盖着被褥睡十分舒适。灵稚闭眼侧身,脸贴在枕芯安然闭眼。
小奴才观察公子呼吸平缓,停下摇扇的动作退到门外守。
灵稚听奴才走出屋子,他重新睁开眼睛,望了会儿帘幔上的珠子出神。
他未着鞋袜,赤足走到窗后,从纱幔掀开一条缝朝院子的方向看。
那道人影仍在树下安静地坐着,不知在酌酒还是饮茶,月色落在他软灰的衣衫,有他艳羡的绝美之姿,看起来清冷落寞。
萧猊做事很少会让人近身或者打扰,灵稚想起这个人时,回忆里最多的画面大抵都只有他独处的样子,连刘总管都不会跟着。
灵稚看了会儿,实在乏了才回床上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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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都城连续五日的大宴结束后,萧猊按时上了几次早朝。
灵稚极少外出,他总在药房捣鼓他的医书和药草包,配好的药包亲自坐马车送去梅园。
梅若白还带他到燕郊的城区出过几次诊,灵稚开始实践梅若白教给他的学识。
他亲手为受伤的病患清理伤口,消毒,上药,包缠纱布。
当日燕郊的一座旧庙,梅若白招了招手,灵稚连忙小跑过去,接替了梅若白的工作。
他将细白的手指搭在僧人的脉搏上,诊完脉推着梅若白的轮椅停在一处安静的角落,与他说起僧人的病症,又仔细谨慎地罗列自己配的药方。
听罢,梅若白不急与灵稚探讨此事,而是拿起一张干净的发散药香的帕子,递给他,说道:“擦一擦脸上汗,别紧张。”
灵稚接过那张绣有冬雪白梅的手帕擦干净脸上的汗珠,羞赧地笑了笑。
“我什么时候才能像梅大夫一样能面不改色的给人看病呢。”
灵稚给村民送药草时不曾有过类似的心理负担,但自从梅若白告诉他一些因为大夫诊错或开错的药方导致病患重症或丧命的例子,他每次给病人看诊都需问一问梅若白,谨慎细微,颇有几分端正的模样。
他对药物天生熟知药性,梅若白针对他的天赋用不同寻常的办法教他,灵稚接受和实践起来意外的顺利。
梅若白从不吝啬赞赏他:“今日表现不错,照着开出来的那副药方熬一次药,余下的时间就回屋内休息。”
又道:“你身子不好,凡事量力而为,切勿逞强。”
灵稚面颊微红,对梅若白露出感激之色。
他拎了张小凳子到灶台上煎药,其余的患病僧人都叫梅园来的大夫看了。
隔着药炉飘起的烟雾,病患得到救治后舒展的面容在灵稚脑海里清晰地印下。
医者,救死扶伤。
他一下子就明白为何梅若白腿脚不便却坚持出诊,明白这一句话对梅若白的分量有多重。
日落将至,梅园的一行人受到这群僧人的款待,吃过晚饭才离开。
梅园的车停在旧庙门外,灵稚正要找来时的那辆坐上,却见标有太师府旗帜的马车静静等在另一处。
车内探出一只修长苍白的手,灵稚盯着那手,回头对梅若白说了几句话。
他轻声道:“初秋就要到了,过几日我可能就不出来跟着梅大夫出诊,萧猊答应在秋天来时送我离开,梅大夫,我……我要回雾清山了。”
此话是道别,灵稚有些失落。
他虽然一心想回雾清山,面对离别时,难免不舍。
他结交的朋友寥寥无几,梅若白是他来到燕都城认识的最好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