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晋诚回来得的确很晚,顾文越原本在顾崇房间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候,结果熬不住打瞌睡,被顾崇催去房间睡觉。
顾文越迷迷糊糊地出门,走路都有些不看着前面,打哈欠时候,眼睛漾着水雾。
楼梯上,刚回家的顾晋诚和张管家一起上来。
顾晋诚脱掉西装,随手往后递过去。
张管家落后大少爷两步,接了衣服挽住,正说道:“文越少爷给老爷和大少爷买了按摩椅,已经送到老爷和您房间。”
“是么?”顾晋诚稳步踩上台阶,原本沉肃的脸色,顷刻间和缓。“那些香水呢?”
张管家觑一眼大少爷,不敢作声。
顾晋诚顿步,侧过头看他:“怎么了?”
张管家如实道:“文越少爷也叫送您房间去了。”
他想了想当时的情况,补充道,“文越少爷看着倒是满脸是笑的模样,没有一点不高兴。”
张管家在顾家多少年,自认为察言观色的本事绝对不差,所以他能区分文越少爷今晚看到香水的情绪是高兴,但送去大少爷房间的行为,他不是很理解。
顾晋诚低沉地淡声应了:“嗯。”
也没说别的,径直往上走。
顾文越刚走了两步,就看到楼梯口的方向走来一道高大熟悉的人影,穿细条纹的白衬衣配贴身的西装马甲,模糊的视线中都能感受到来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他捂嘴打哈欠,打完才缓缓道:“晋诚哥你回来了?”
还没跟上去的张管家一听文越少爷的声音,知趣地没继续往前跟,而是转身下楼。
顾晋诚上前两步,搀住他:“怎么困成这样了?”
顾文越也不客气,懒洋洋地靠他后肩上,闭着眼睛往前走,嘟囔道:“等你啊,你这么晚。我就等不住了,父亲让我早点回去睡觉。”
顾晋诚见状,索性弯腰把人背起来。
——不轻不重,喝多少中药,吃多少肉都不见长在身上。
顾文越在他宽阔坚实的后背上迷迷糊糊地哼了两声,一只手往前搭在他的肩上,要醒不醒,要睡不睡的模样,声音也变得温软和顺:“我买了按摩椅,你去试试看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
顾晋诚哪有说不喜欢的道理,偏过头看他的睡颜,回答得极快:“喜欢。”
顾文越有些糊涂,凭着本能要说的话,继续说:“那你也得试试,看合不合适。”
只是声音越来越轻,尾音逐渐叫人听不清了,像是一团棉花含在嘴里。
顾晋诚刚走到三楼的转角处,往前是去顾文越的房间,往前——
他脚步未有任何停顿,背着人径直走向上四楼的台阶。
顾文越听见有一道极富磁性的嗓音对自己说,“文越,我去试试按摩椅,你陪我看看?”
“唔。”顾文越迷糊中答应了。
顾晋诚把人背到卧房,率先入目的是搁在起居室的纯黑色按摩椅,随后是几个大礼品袋里的香水。
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香气,虽不浓郁,可也将这件冷色调的套房点缀得有几分暖意。
顾晋诚眼尾染着笑意,先把人抱到床上去盖好被子揉了揉头发。
顾文越是第一回睡顾晋诚的床,倒是没有半点不适应,毕竟床垫是一模一样的舒服,加上被子是他喜欢的柔软蚕丝被,卷着被子往床里面滚,像是不爱搭理顾晋诚。
顾晋诚对着他的后背,笑了笑,将被子再拉了拉。
他不疾不徐地起身,一边脱掉贴身的西装马甲,一边走到起居室。
按摩椅的扶手边就放着遥控和说明。
顾晋诚坐进去,打开启动,调整模式,后腰、肩膀、腿部的压揉感瞬间让他放松下来,最难得是没有任何噪音。
这份礼物极得宜,顾晋诚很受用。
顾晋诚享受了十分钟按摩,看了看茶几上的香水礼品袋。
在他没注意到的角度,单独放着一瓶透明玻璃瓶香水,立体的扁方形设计,正黑色的瓶口设计。
顾晋诚靠近后就嗅到了淡淡的酒香,味道很淡的酒香。
他的眉尾挑了挑,清冷的凤眸倾泻出月华一般柔软的光芒。
香水瓶下方压着一张白底金线的卡纸,应该是香水盒子中配的。
卡纸上是香水的前调、中调、后调说明,一行一行的字句如短短的诗歌般,将香水的成分揉进韵律优美中。
特别的是,有人在某些关键字的下方,划出横线作为重点标记。
分别是前调中的白兰地金酒和尾调中的松木檀木。
卡纸上的香味更为诱人。
顾晋诚捏着小小的卡纸,稍微在鼻尖扇动,果然散发出淡而清冽的酒香,但更多的冷冽肃重的松木味道,以及温柔且暖意丛生的檀香气息。
或许是时间放得有些久了,酒香的味道淡而远了,留下的松木和檀香味更悠长。
的确没错,和他傍晚带回家的气味相似。
顾晋诚将卡片放在书桌上,出门下楼去了顾文越的房间,将书桌上的水仙去水。
花苞越生越多,过不多久就该开花了。
回到房间,顾晋诚也给自己书桌的水仙去了水。
他洗过澡后,他取那瓶香水,喷了一泵在空气中,抬起手掌挥过香水,肌肤上沾染香水的味道。
顾晋诚走到床边,拉开被子上去。
顾文越睡得深沉,感觉到有人贴着自己就本能地搂过去,鼻尖嗅到淡淡的香气还往那人的肩颈位置蹭了蹭。
顾晋诚靠在枕头上,双眸淡淡地望着俊秀的侧颜,心里却想:喜欢的只是气味吗?
次日,顾文越醒来时着实有些受惊,第一反应没认出来这是谁的床,惊呼了一声直直坐起来。
顾晋诚从衣帽间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扶着他的肩膀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顾文越手指搭在眉心,无奈地笑了:“我还以为半夜摸到别人床睡了,吓我一跳。”
难怪感觉枕头被子都不对劲,尤其是入目而来的陈设,黑沉沉的色调。
不过被子里有淡淡的香味很好闻,顾文越倒回去拉起被子:“你被子怎么比我的暖和?”
黑白分明的眼眸瞪着顾晋诚,“你怎么老偷偷地用好的?”
气死了!
顾文越在被子里转个身,把自己裹紧在被子里。
顾晋诚揉了揉他的头发,见他没问就没解释昨晚的事情,只说:“你喜欢就来睡,也没有不让你来。”
顾文越闷头,在被子里哼哼唧唧两声。
——我又不是小孩子,这合适吗?
顾晋诚晨起的嗓音稍有些低哑:“我让佣人把你衣服取过来了,你再睡会儿。我去上班。”
顾文越心道,那不是全家所有佣人都知道他跑大少爷房间来睡觉?
那成何体统?
他在床上默默地翻个身,两只眼睛露出被子外,瞧见顾晋诚正慢条斯理地系扣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往上滑动。
不得不说,从这个角度看顾晋诚,是真正的好身材,腿长无比、窄腰精壮、胸膛起伏、肩颈线条挺括、脸庞更是棱角分明,线条利落,那双凤眸……
顾文越注意到顾晋诚自上而下盯着自己的眼神,再次默默地转个身。
……凤眸自然也是清冷好看的。
忽的,他身后的床垫陷下去,像是有人压住了,他裹着被子的肩头上有点沉。
顾文越感觉到顾晋诚俯身靠在自己的肩上,他一动没动,偏过脸问:“嗯?你不是要上班了么?”
耳朵微热,一股子热气伴随着顾晋诚低沉的闷笑声传入耳中。
顾文越耸肩,把被子拽高:“你笑什么?”
顾晋诚揉揉他的脑袋:“不闹你了,你再睡会儿。下午我回来带你去机场。”
被子里,顾文越孩子气地笑了,有个人这么妥当安排,真是让人高兴。
不过他故意闷声问:“你查我的行程?!”
“没故意查,今天要出门得用飞机,所以让郑野提前问了你的行程安排。”顾晋诚再度俯身,隔着被子说,“还好我问了,不然你也不准备主动交代?”
“哪有……”
顾文越拖长调子,听着他尽在耳边的声音往里挪挪,借机嘀咕他,“你还不去上班啊?不迟到吗?”
随后是熟悉的低笑声,走动声。
随着关门的响动,顾文越从被子里露出脸,再度嗅了嗅被子。
一股幽远清淡的松木檀香的味道,是昨天他喷的香水?不然怎么会染到被子上?
顾文越抱着被子,昏昏沉沉地想认真思考下要不要下床回自己房间去睡觉,奈何被窝太绵软太暖和,他想再拖几分钟。
拖着拖着,就睡着了。
下午,顾文越和顾晋诚一同出门去机场,一个去节目录制现场,另一个去孤儿院。
等人离开,顾崇才拉着张管家仔细说了说筹备两位大少爷生日宴的事情。
顾崇叹气:“我们家里,是多年没有大操大办过喜事,趁着这次一定要好好办。”
张管家琢磨了下,听老爷的口吻——竟更像是给两位少爷办喜宴?
他咳嗽两声,将自己的思绪拽回来。
“老爷,是在大宅里办,还是在酒店?其实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要跟大少爷商量,毕竟现在家里家外都是大少爷当家。”
顾崇手掌轻轻地拍着被子,对老管家皱眉,一副你这人顽固不化的语气:“这是我作为爸爸的,想给两个孩子惊喜,你这还要让晋诚去操办,像是什么话?难道我就一点事情都办不了了?更何况这事儿一点不大,以后等他们俩小的结婚,正儿八经办大筵席才是大场面,那我肯定没经历操持,就让晋诚去办。”
张管家心想,原来老爷的确惦记着两位少爷的喜事。
“老爷,那就得在外面的酒店办?在家里,就算是去别的几处别墅物业,少不得要提前知会佣人们,这么热闹的事情,别说大少爷,可能文越少爷都瞒不过去。”
顾崇觉得有道理:“也是。”
他皱皱眉,正好顾文隽的妈妈杨梓芳来电话,他灵光一现,接了电话。
杨梓芳是来问她能不能请顾文越帮忙代言自家的奢侈品珠宝,但是担心她毕竟是阿姨辈分,如果她去找顾文越,到时候合作的性质就变了,所以来跟顾崇聊聊,让他给个意见。
顾崇没什么意见,只让她直接去寻顾文越就行,到时候在商言商、公事公办就行。
聊完这件事,他问道:“梓芳,两个孩子要过生日了,你帮我谋划谋划?不过你先别告诉文隽。”
杨梓芳虽然不会太主动亲近顾家,但是顾家的大小事宜若是知会她了,她必然是当仁不让地帮忙和出主意。
“我知道个环境不错的城堡酒店,挺合适办隆重的大宴会。以我的名义去悄悄地准备,这样也不会让晋诚和文越猜到。您就躺着休息,别操劳那么多。有什么事情,让张管家跟我联系。”
顾崇听她这么说,就放心下来,忍不住笑道:“梓芳你能这么说,我最放心不过。文隽呢?这阵子还乖吧?”
“快放寒假了,天天准备期末考试。”杨梓芳说,“刚好他考试结束是晋诚和文越生日宴,再后面他得出国几天游学,再回来得过春节了。一年又一年的,真快。”
顾崇轻叹:“是呀。去年晋诚跟我,还是两个人吃年夜饭,今年文越回家,家里就团圆了。”
杨梓芳笑了:“我听文隽说,文越特别孝顺您,也听话,不爱呼朋喝友地出去玩,现在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顾崇连连称是,心满意足。
两人说了两句,挂断电话,顾崇就让张管家回头跟杨小姐联系去操办生日宴,他大手一挥道:“钱不用考虑,往最好的准备。”
张管家笑了:“您是准备给两位少爷送什么礼?”
顾崇遗产都分割好了,最大的礼物自然已经送出手。
他道:“那我真得好好想想。文越这小子这不要那不要的,晋诚倒是好说。”
顾文越上了飞机,就将自己准备好礼物的事情跟顾晋诚说,让他代为送到孤儿院去。
顾晋诚正在看文件,瞥见他正一边吃酸奶一边说话,淡声道:“吃完再说话。”
顾文越:……?有什么不同吗?
他慢慢地享受完黄桃酸奶,擦干净嘴,再擦擦手指,又把话说一遍。
顾晋诚这才慢条斯理地道:“赵老师前两天就已经起过你,想给你再弄点吃的。你上次去那么捧场,她心里很高兴。小朋友也是,她说都在问你今天跟不跟我过去。”
他说话时,凤眸的视线落在文件上,直到说到“跟不跟我去”的时候,才挑眉看向对面的人。
顾文越似被他这么看了看,有些心虚。
——小孩子都在期待他去吗?那他都到江南,如果不去,似乎有些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