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坐在最末,最后一个才是她。
前面女孩们已经各自介绍完毕,这时候皆翘首等着周寅。
大多数人都有“成群结队”的习惯,而这“成群结队”也是有要求的。正如贵族永远不会和平民百姓结交那样,人多是与自己门当户对的同阶层人士“抱团”。
眼前的女孩子们家世相差不大,兴趣爱好也相似,一番介绍以后虽还不是很熟,却都认可了彼此。
周寅站起身来,众人总觉得她看上去轻飘飘的,好似但有风至,她便会乘风归去。
她檀口轻启,声音像是淙淙清泉,让人莫名其妙从中品出些甘洌之感:“我叫周寅。”
与前四名女孩儿不同,周寅并不是说“她是谁”,而是“她叫什么”。她并没有世家女孩们的自信,也并没有什么高架子,显得谦虚极了。
“我,父母已故……”她说到这里任谁都能听出她语气陡然失落下来。
女孩们都知道此事,可听这话从周寅自己口中说出,总觉得让她自己来说这些话会不会太残忍了?
她们是养在温室中的花朵,从未领略过风霜刀剑,哪怕知道点人间困苦,也是从书中读来。她们高贵且善良,听一点悲惨的事都要觉得不忍。
戚杏甚至在心中自责,若不是她开的头,周寅也不必说这些了。
沈兰亭眨巴着眼听,觉得她好可怜好可怜。
然而周寅的失落并没有持续很久,她很快又像之前那样轻言细语,说起平日看书。她说的那些书女孩子们早看过了,却没人取笑她。
她们都是极有礼仪的,且在无形之中将周寅当作需要同情的、需要施舍善心的人了。
周寅虽然是这里唯一一个“低人一等”的,贵女们非但不会看低她,反倒会待她甚好。因为她构不成任何威胁,而且从对她好中可以满足她们的善心。
周寅说的并不多,说罢却让人对她完全变了态度。
女孩们不再因为她过于完美的外貌而对她有所不满,因为她只有这一点过人之处,其余地方是断然不如她们的。反倒因为这张漂亮的脸,人们只会感叹她命不好。
命不好,再漂亮也没用。
沈兰亭整理情绪,心思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微微一笑:“你们今日初到宫中来,还要熟悉环境整理物件,我就不留你们用午饭了。不过我已经命宫人准备了好茶好菜,绝不会怠慢你们的。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同宫人们提,不必客气。你们既因我入宫,便是我的客人。”她讲起话来礼数周全,又带有天生的发号施令,逐客都逐得随心所欲。
“多谢公主。”女孩们儿起身答谢,一并离去。
将伴读们送走,沈兰亭从主位上起身伸了个懒腰,谓身边人:“你觉得这位周女郎如何?”
玉钩宫的大宫女秦桑恭敬回答:“奴婢看来,周女郎是个可怜人。”周寅与寻常百姓相比当然不与“可怜”二字沾半点关系,但在这一群贵女中却是极其可怜的。
沈兰亭更不明白三皇兄的心思了。
她眼睫忽闪:“对了,去查她今日为何会来迟。还有,差人去请三皇兄晚上来我这里一起用膳。”
“是。”秦桑应下。
“还有……现在先不必急,晚上去将周女郎一起请来吧。”沈兰亭笑嘻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