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漪漪原想等着周寅一起走的,春晖堂里只剩下她们两个,很有难姐难妹的意思。不过周寅却叫她先回去,说自己还剩下不少没写完,她便只得先走。
王栩看清出来的不是周寅后重新靠回墙上借力站着。他等了数个时辰,这会儿天黑了还在等,实在很有耐心。
他笃定周寅总会出来,亥时宵禁,他至多等到亥时总能见到她。
春晖堂中,魏夫子终于躺够,从躺椅上坐起来看向周寅。
只见她依旧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姿势跪坐在桌前执笔而书,看上去连书写的速度都不曾变过,同样地让人看了心焦。
哪怕天都黑了,她也没有慌张地加快速度,依旧不紧不慢的。
魏夫子瞥了眼刻漏,终于开口:“还差多少?”
周寅吓得一颤,停笔抬头,很乖巧答:“还欠三十三遍。”
魏夫子眉头一皱:“旁人都能写得完,你怎么写不完?”他觉得周寅并不上心,磨蹭到现在。
周寅顿时红了眼眶,泫然欲泣。
魏夫子年迈,并不能看清周寅神色,只见她不说话,语气越发严厉起来:“你可是心中不满,存心怠慢?”他提倡有教无类,可以接受驽钝的学生,却不能接受学生没有学习态度。
周寅肩头颤颤,似是压下泪意,带了哭腔:“周寅不曾。”
魏夫子愣住。他虽看不清楚,耳朵倒是不背,立刻听出她是哭了,老人家一下子不知所措。他传道授业多年从未教过女学生,更没有遇到过女学生哭了这种事,不由抬头去看侍立在一旁的助教。
助教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还在周寅并不是一个会让人为难的人,她从袖中掏出帕子轻轻拭泪,尽力忍着哭声道:“连累您二人久等,请您先回,周寅今日一定抄完再走。”
她这样诚恳,让魏夫子意识到她并没有什么态度问题,于是更加疑惑。
她为什么写不完?
魏夫子起身,向周寅去,要一看究竟。
周寅顿时扶案而起,因跪得久、起得急、又未用晚食,这时候她整个人不禁晃了一晃,险些跌倒。
魏夫子愈发感到棘手,今日深切地认识到女弟子与男弟子大不同。他可以毫无负担地严厉斥责男学生,却无法同样对待女孩。
他眉头皱成一座山包,拿起她桌上抄写好的厚厚一沓翻阅起来。
周寅局促地垂首站在一旁,静待夫子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