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蕴与他个子相当,但看过来时她目光总是居高临下,很是看他不起。她冰冷地扫他一眼,转身离去。
林诗藏被她轻蔑态度激得恼羞成怒,却又不敢太得罪她,因马上正月十五,有大型诗会,他还有用得到她的地方。
他站在原处变幻神色,脸如五彩的画布,最后愤愤道:“把车夫叫来,问清她今日去哪了。”他顿时没有外出的兴致,非要弄清林诗蕴出门是去做什么的。
得知林诗蕴是去慕虎馆时林诗藏后背生出冷汗,心虚无比。知道她是去拿了安神助眠汤的药材后他才放下心来,很为林诗蕴睡不安稳而幸灾乐祸。
他根本没想过鹿鸣会泄密,因这么多年过去,从没有哪个郎中会为了一个女郎得罪整个林家。
……
当夜又落了细细绵绵的雪,翌日家家房上沃雪丰盈。碧瓦天青,朱甍砖红,青青红红白白,清爽好看。
昨日下午递去名帖周寅很快得到谈漪漪的回复,她一面抱怨周寅回来后都不曾来寻她玩耍,一面盼着她快来。
乘马车到谈家,谈漪漪抱着暖炉在门前翘首以待,腰间金算筹因为她远眺的动作发出轻响。她身旁站着神情严肃的端庄妇人,是她母亲。
“你老实些,不要乱动,没规矩。”谈夫人斥道。
谈漪漪闻言皱皱鼻子,小声道:“我与同窗见面,母亲一起做什么?”
谈夫人肃着脸:“我为你掌掌眼。”她必须要亲眼看过女儿的交往对象才能放心,即便对方同样是晋陵公主的伴读。
谈漪漪欲言又止,好心情像是被人浇了盆冰水,顿时扫兴。
马蹄铁踏地的清脆哒哒声传来,循声望去,低调的青幔马车自转角而来。
谈夫人想,简朴了些。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车夫搬来马凳,妙华颇有活力地提裙踩着马凳下来。
谈夫人想,有点浮躁。
紧接着车幔被从内打起,先映入人眼帘的是一只素白的手,纤纤玉质。
谈夫人想,略微娇柔。
车帘后便显示出女娲偏爱的半张脸。整个打起,她略带羞涩地出现在人前,蛾眉螓首,令人观之忘俗。
谈夫人想,谈夫人骤然没了想法。
周寅自马车上下来,见到门前等她的谈漪漪登时展颜,开心得无比真诚。又看到一旁站着的谈夫人,她讶然之余显得十分乖巧,与人见礼。
“周寅见过夫人。”她矜矜的,对谈漪漪则放松不少,“漪漪。”
周寅礼数周全,谈夫人挑不出错处,应了一句:“好,进来坐。”她说罢先转身向府内去。
谈漪漪松快下来,知道阿寅算过了母亲这一关,上去一把挽住她手臂,喜滋滋的。
周寅同她手挽着手,因谈夫人还在前面走着,二人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悄咪咪地挤眉弄眼互换眼色来交流,充满少年人的明快气息。
谈夫人出了面,于情于理都该招待周寅一番。她带着二人到正堂去吃盏茶,一并问了些寻常问题,便放二人玩去了,看样子对周寅尚算满意。
她觉得周寅虽拘谨了些,但文静内敛,不会带坏谈漪漪,说不定还能让谈漪漪耳濡目染,跟着娴雅一点。
她一直头疼女儿的性子,外向太过,心思不定,总想着不切实际的事。女儿家不安分怎么会是好事呢?或许日后定下亲事,便能定下来了。
谈漪漪拉着周寅回到自个儿房间,屏退下人,长长地舒一口气,略带歉意地看向周寅:“抱歉,阿寅。”
周寅困惑:“怎么了?”
谈漪漪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向周寅解释自己母亲的控制欲,讷讷地道:“我母亲……”
周寅歪了歪头,很受宠若惊道:“夫人一起在门前接我,我很开心,只是受之有愧。我是晚辈,怎好让长者来迎?”
谈漪漪的尴尬瞬间被瓦解,阿寅眼中永远只能看到世上美妙。她释怀,反而能说出口:“我母亲管我管得很严,便是我见朋友,也须得她先过目。她满意了,我才能与人交友。我母亲方才不是接你……是考察你。”
周寅怜惜地望着她,听到后面反而眼睛亮亮,像包容万千繁星:“那夫人同意我与漪漪做朋友了?”
谈漪漪呆住,没想到周寅重点完全不同,傻乎乎地顺着她话点头。
好像是这样的,她母亲是同意她与阿寅交友。
“可是即便我母亲不同意,阿寅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谈漪漪在此事上格外认真。
周寅香腮如雪,嫣然一笑:“漪漪是我最最好的朋友。”比最好还要再多上一层。
谈漪漪笑起来,烦恼皆抛诸脑后。
周寅一笑过后又爱怜地望着她:“很辛苦,漪漪。”
谈漪漪抽抽鼻子,幽幽地道:“都习惯了。不过你今日过来,我真高兴。对了,初四那日菩提寺行像,宝车上坐的是你吧?阿寅。”她越说越兴奋,拉着周寅在罗床上坐下细谈。
周寅老老实实承认:“是我。”
谈漪漪羡慕极了:“好漂亮!和观音一模一样!”
周寅赧然,一双眼如沾了胭脂的春水般盈盈动人:“我还怕做得不好,为菩提寺招来骂声。”
谈漪漪义正严辞:“是京城多年来最合适的观音!”
周寅一笑,未语,像是过于羞涩。
谈漪漪又好奇:“可是阿寅怎么会在宝车上?”
周寅单纯开口:“三皇子来寻我帮忙。”
谈漪漪无端激动起来:“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