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叫他难办。
他先答应了崔骜要将周寅赐给他,如今沈兰珏又拿他的承诺让他将周寅赐给他,皇上确实是僵住了。
两个人都是他答应过的,这会儿都要他履行诺言。
周寅只有一个,他该做谁的主?
皇上料到太子来可能是为着周寅,原也想好了对策,那就是拒绝。总之他是将沈兰珏从小委屈到大的,也不差这一回。但他拿承诺说事,皇上就觉得不大好办。
毕竟他答应的事,这会儿总不能改口,让沈兰珏换个要求吧?
何况此事说小事也着实非小事。二人因着这件事对上,又都有他的承诺,他其实并不该再如过去那样偏向崔骜。
他虽防备沈兰珏,可日后要继承大雍江山的也是沈兰珏。崔骜再如何也只是臣,不可越过君头!
平日小事沈兰珏让着崔骜也就罢了,争妻之事是大事,二人都有他的承诺,他若在此事中支持崔骜,日后沈兰珏还有何威信?可他好不容易才得到崔骜的信任,崔骜在疆场上如此卖命拼杀也有这承诺吊着的一半缘由。突然与他说周寅要嫁给沈兰珏,皇上都不愿想此事后果。
皇上沉默下来,思考对策。
沈兰珏便一直跪着,大有皇上不答应他便一直跪下去的意思。
正对峙着,门外又传来小心翼翼地通传声:“陛下,崔小将军来了。”
沈兰珏手指蜷起,贴地的头从地上缓缓起来,人却依旧跪着,只是背挺得笔直。
皇上看了一眼垂头的沈兰珏,手一扫道:“传。”
御书房外便响起传崔小将军进殿之语。
伴随着通传声响起,崔骜大步入内。人还未到,便先听到他声音。
“陛下,崔骜回来了。”
皇上闻言一直严肃的脸不由松缓开来,甚至破天荒地绽露出个温和的笑颜来,人从椅子上起身,向外迎去。
沈兰珏看在眼里,并不意外,只是抿了抿嘴。
崔骜抬足入内,走路都带着呼呼风声。见皇上出来接他,他远远便摆手制止,道:“陛下,我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凉,别把冷气带您那儿去了。”
沈兰珏听着只感觉这才是亲父子间的对话。
皇上听着也是心中熨帖,觉得崔骜是真将他放在心上了的。他惜命,果然没再继续接近崔骜
,远远打量他一眼道:“黑了,瘦了。”
崔骜先行了个礼:“崔骜参见陛下。”
皇上摇头失笑:“哎,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快起来吧。”
“哎!”崔骜应一声利索起身,跺脚将身上寒意驱散了些才走近陛下,口中仍道,“陛下,我也高了的。”
皇上笑起来:“是高了。”
等走近了些,崔骜才看到地上跪着的沈兰珏,微微一顿,道:“见过太子殿下。”
他倒是不知道沈兰珏为何而来,还以为他是因为国事与陛下发生争执,这才在此下跪。过去太子也常在御书房下跪,无非是哪里做的不合陛下的意,崔骜是看惯了的,因而也不觉得稀奇。
沈兰珏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听见。
他这样跪着也并没有给崔骜带来什么困扰就是,只是崔骜无法确定陛下这是正罚着太子还是什么,不好贸然开口。从军多年,他着实难得地有了些眼力见儿。
皇上倒是没让他为难多久,很快与他闲聊起来:“军中如何?辛苦吧。”
崔骜摇头:“保家卫国,不苦。”他也是刻意说好听话给皇上听,好让皇上龙颜大悦之余愿意为他赐婚。
皇上听了果然很高兴似的,欣慰笑起来:“你长大了。”
崔骜是个很能抓住机会的人,听到皇上这么说后他立刻感应到“长大”二字,顺势道:“陛下说的是,我长大了。”
皇上一窒,颇是后悔自己提什么长大不长大的事。
沈兰珏则是很平静地跪在那里,似乎已经知道崔骜接下来要说什么东西。
崔骜道:“陛下,如今我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周女郎她今日也过了生辰,您看是不是……”
皇上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调侃他两句再无奈答应,而是缄口不语。
崔骜心头本能地涌起些不祥的预感。
皇上看了眼地上跪得仍如小松般笔直的沈兰珏,倍感头疼地在眉间搭了个棚道:“崔骜,与周女郎之事,我不能立刻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