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璧和冯古道都是一点就透的人。
冯古道道:“莫非,蝗灾一事是岳先生想出来的点子。”
岳凌得意道:“正是。既然皇帝一意孤行,我们也只好另想办法。”
冯古道道:“可是为何只减少部分部族的赋税?”
岳凌笑道:“若是整个广西都遭到蝗灾,又怎么会只有几个人看到?我们要求免税的几个部族都是大族,这样减下来,匀一匀,差不多就是加赋税之前的数。”
凌阳王冷哼道:“要是全免了,只怕那个穷酸皇帝要哭着吵着闹着上吊了。”
薛灵璧唇抿得越来越紧。
凌阳王瞪着他道:“看起来,你对那个皇帝倒是死心塌地。”
薛灵璧道:“忠君爱国,每个臣子份内之事。”
“哦?那若是他要杀你呢?”凌阳王闲闲道,“你也伸长脖子给他杀?”
薛灵璧淡淡道:“若是臣无二心,又有哪个君主会杀有功有用之臣?”
“有一种。”凌阳王一字一顿道:“功高盖主。”
……
这四个字仿佛一盆冷水,见整间屋子瞬间泼得阴阴沉沉的。好似外头的月光都比里面亮堂。
薛灵璧脑海里不知怎的,突然晃过父亲书房里藏的那张‘孤岛之王’。
驻守广西一隅的凌阳王不就是所谓的孤岛之王么?尽管四面是水,但是在岛上,它却是独一无二的王者。
岳凌见薛灵璧沉着脸不说话,叹气道:“这世上总是有那么多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
薛灵璧对他的讽刺不急不怒道:“这世上也有很多信口开河的人。”
“我信口开河?不信你去问你……”他猛然收口,眼睛紧紧地看着凌阳王。
凌阳王背贴着椅背,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薛灵璧。
薛灵璧坦然受之。
“虽然是只猪,却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凌阳王缓缓道。
冯古道与薛灵璧坐得最近,所以对他那身想压抑却没有完全压抑住的怒气感受最强烈。“呃,王爷……”他张口欲言,却听凌阳王突然拍桌站起,“本王带你去见一个人。”
岳凌似乎吃了一惊,“王爷你……”
凌阳王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本王虽然总是输棋,却还没有输不起到不让他们相见的地步。”
岳凌皱眉道:“但是万一皇上知道……”
“知道就知道。”凌阳王冷哼道,“他左防右防,不就是防本王造反么?他要真是把本王惹急了,本王就造反给他看!这样他安心了吧?”
……
恐怕不是安心,是安息吧。
岳凌嘴角一弯,“可是此时夜深,不如明日再去?”
“心里兜着事,谁能睡着?除非是猪。”凌阳王说完,瞟了冯古道和薛灵璧一眼,“你们要睡么?”
……
这种情况下谁再说要睡觉,谁就真的是猪。
同样是郊外,密云庄看上去就比那对母女住的茅屋要好得多。
红墙绿瓦,清幽淡雅。连开门的人都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书卷气。
凌阳王道:“这是屡试不中的秀才。家里田地都因为他读书而荒废了,所以就在这里谋了份差事。”
冯古道道:“倒也是条出路。”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想要进入仕途,不止考场一条路。比如他这个爵爷就来的很莫名其妙。
凌阳王道:“嘿嘿。他的心气可不低。当门房是暂时的,等他高中了,自然就会求去。”
那书生走在前面,闻言回头道:“这是一定的。我至多再在这里呆一年,是一定会走的。”他的脚步飞快,一下子就除了五六丈的距离。
凌阳王压低声音道:“这句话他每年都要说的。不过他除了大话之外,其他话都不爱说,本王就是看中他这一点。”
冯古道与薛灵璧对视一眼。
从凌阳王这句话来看,这里的主人身份不一般,至少不适宜对外透露。
难道是凌阳王养的外室?
可是以凌阳王的性格来看,若真是得宠,接近府来也不是难事。毕竟凌阳王妃之位已经悬空多年,府里的事都有凌阳王一个人说了算……最多再加一个岳凌。
若不是外室,那又何须这样神秘?
一行人慢慢走到一座名唤‘静养居’的院落前。
书生道:“他已经睡下了,王爷请自便。”说完,转身就走,干净利落地不带半点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