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炎是他从小时候开始抱著的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就像大多数人的儿时理想一样不切实际。区别只在於,一般人稍微懂事以後就明白能梦想只不过是梦想而已,而他却傻气地坚持到现在。
年轻的时候还有不负责任做梦的权利,而经历了那麽多,到了这个年纪,就不该再认不清现实了。
他不能再奢侈地整天想著谢炎,奢望著爱情啊幸福啊之类。
做梦的时限已经到了,他空白地做了十八年,也该做够了。从现在开始就得停止了。不再是一个热烈爱著他那英气骄傲的少爷的傻男人,而是个认真照顾著孤独伶仃的柯洛的好“父亲”。
结过帐拎著几个大袋子走过收银台,通道走到一半,迎面而来的男人让他迟疑又尴尬地放慢了步子,那男人也有些踌躇起来,两人在离对方还有三步远的地方都犹豫地停住。
一时间两个人面对面站著,不好对视,无话可说,也没想到该让路让对方通过,很不自在地堵在通道里,难堪异常。
还是谢炎先开口,客套又含糊地:“买这麽多东西啊。”
“是……你呢?”
“我带两瓶红酒回去。”
“哦……”
两人隔得不远,似乎又能闻到他身上混著淡淡香水的男性气息,甚至好象连剃须水的清淡味道也感觉得出来,舒念知道这是自己感官的条件反射,因为对这个男人实在太熟悉了,
但再熟悉也是过去的事,现在中间隔著三步距离,像没什麽交情的朋友一样小心翼翼地打著招呼。那麽多年亦步亦趋地伺候著他而积累下来的深厚的东西,都被埋藏起来等著遗忘。
“现在……还好吧?”
“恩。”
“那天……真是对不起。”
舒念搓了一下手,尴尬起来:“啊……没关系。”
这个话题像是在揭他的短处。
他一直觉得,谢炎对他坦率得毫不设防,而自己在性向方面的隐瞒,和作为同性竟偷偷摸摸对谢炎抱有的难以启齿的企图,是种类似背叛的冒犯,而和同性有过的情事,更让他在谢炎面前更觉得自卑和局促。
“那……要……回来上班吗?”
“啊?”舒念一怔,笑了笑,“这个……不大合适吧……”
“哦……已经找到别的工作了吗?”
“没……”舒念不大好意思,总不能说这段时间打算做全职家庭“主父”,专心照顾小孩。话题继续不下去,静默著实在很尴尬,“抱歉,我得走了,那个……回去要做晚饭。”
谢炎“哦”了一声,手还是放在口袋里,背挺得很直,挪了一下脚,但并没让开:“东西这麽多,要我……开车送你吗?”
“不用,我自己有开车来。”当然是柯洛的车。
谢炎明白似地抿了抿薄嘴唇,别开眼睛笑一下:“那……你去忙吧,不打扰你了。”
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虽然已经想得很豁达,舒念还是觉得心里空了空。
回到暂居的住处,让自己夸张地忙碌著,一道接一道做了很多做法繁琐的菜色,在餐桌上翻来覆去摆了半天,又煲了汤,一直忙到柯洛回来。
门被推开的动作有些迟疑,开门的人直到清楚看见他站在客厅里,确认他还在,紧张地绷著的脸才放松下来,露出笑容:“哇,房间收拾得真干净!辛苦你了!……晚餐已经好了吗?真好……”
“先去洗手吧。”完全是当爹的语气。
柯洛听话地丢下书包,动作迅速冲进厨房又冲出来乖乖坐好。
“好香哟,这麽多菜吗?好棒……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柯洛一向清秀冷然的脸上微微发红,看得出是真的很兴奋。
舒念微笑著专心给他要照顾的少年夹菜,没注意到柯洛满口赞扬虽然是晚餐,眼睛却片刻也没有离开过他。
“来,喝点汤,味道怎麽样?”
“恩恩……美味……”柯洛张大眼睛用力点著头,样子非常可爱。讨好般地发奋图强往嘴里塞东西,再费力地咽下去,含著勺子,含糊地,“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吃得到……”
“当然可以啊。”
“是吗……”柯洛得到承诺,又快活得满脸通红,忙低头努力扒著碗里的饭菜。
“以後你就不用在外面店里买便当了,中午也不用去学生餐厅抢咖喱鸡饭,明天我给你准备一个饭盒,你可以带便当去上课,想吃什麽我帮你做。”
“恩……”柯洛还是埋著头,掩饰什麽似的,很快地动著筷子,半天才微微抬起头,眼睛有些发红,表情很难堪。
舒念吃了一惊:“怎麽了?”
“我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