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觉得灰心。
戒指他早就不戴了,和那本从孤儿院带出来的宝贵画册放在一起,还有谢炎旧时送给他的零碎的东西,陈旧的玩具啊模型啊,还有手表,行动电话之类。那个人的承诺和他儿童时代的幻想一样都是空的,空的东西总带在身上未免可笑,但又舍不得丢掉。
“你生病了吗?”
“没有。”他的回答很恭敬,很认真,但也简短。
“可是脸色不大好,如果真的哪里不舒服,就叫医生来,反正今天也休息,知道吗?”
“恩,是。”
谢炎又注视了他半天,才别过脸吃早餐。他知道谢炎不高兴於他的寡言,但他不是故意不说话。变得沈默的原因他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忍耐太久,出口慢慢被淤积下来的,没说出去的东西堵住了。
虽然说没关系,中午的时候却咳嗽得愈发厉害了,想著无论如何呆会儿得出去买药才行,吃了应该就会好起来,也就不费力气找医生。
只不过午餐的主菜──特意让人送来的成桶新鲜螃蟹,虽然一直很喜欢,他却没法享用,吃海鲜只会咳得更严重。没有人知道他生著病,他也不想让人知道。
谢炎看坐在身边的男人安静地吃完简单的清淡菜色,就默默离席上楼,真有些失落。
他是为讨舒念高兴才去订这种张牙舞爪的讨厌东西,却连让舒念多开口说句话或者多吃一口饭都做不到。
“一个大男人,一顿饭统共才动这麽几筷子菜,小念最近怪里怪气的。”
“还好吧,他挺安静,没吵什麽。”
“就是不吵才让人不放心,就怕他想不开,做出什麽傻事来……”
“他那种性子,能做什麽?shā • rén还是自杀?你哪来的闲心管他。”
“还是提防著点,最容易出事的就是他这种闷生不响的,谁知道他暗地里在想什麽,小炎的事他肯定恨在心里,万一弄急了做出点什麽……”
“那你就留点心眼,也叫下人多盯著他就好了。”
“爸,妈,你们说什麽啊。”谢炎不耐烦,“他就是胃口不大好,你们哪来那麽多话。下午出门别叫他,让他多休息。他要是再吃不下,就换厨子。”
话是这麽说,但他去敲舒念房门的时候可是一点也不比父母要有风度。
舒念的无动於衷和无精打采让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快到极限了。
那家夥想死气沈沈到什麽时候?他从来是被宠坏了的少爷脾气,自然不会婉转承合那一套,素来只有别人讨好他,轮不到他低头。那记耳光打得不应该,可他也反复道歉百般安慰,让那家夥打回来他也不会有意见,偏偏舒念就只会有气无力假笑著说“没关系”,然後又每天故意灰著张脸,精神恍惚,食欲不振,是存心在闹别扭给他看吗?!
真是够了。
他用力敲著门的时候,舒念正刚从一连串的激烈咳嗽里解脱出来。
刚才一声不吭匆忙吃完是因为忍咳嗽忍得太辛苦了,又不想在餐桌上咳得天昏地暗倒人胃口。虽然不算什麽病,但持续的低烧也拖得太久了,让他精神一直好不起来。无论如何,今天都该去买药。
“少爷?”
开门以後谢炎不悦的脸色让他有些茫然。
“下午你不用跟我们去了。”
“……哦。”不明所以,但也无所谓地点了头。
“还有,你少闹别扭了,有什麽你就不能说出来吗?跟我赌这口气还是怎麽的?夏均的事,你要我说多少遍才懂?”
舒念被他的突如其来的责骂震得往後退了一步,不明所以地望著他。
“又是这种样子!我不要你跟我打哑谜,拜托你,你这样折磨得我也够了!我要你直接开口说!”
“说,说什麽?”
谢炎瞪著眼睛看他,被他的茫然彻底激怒了似的,半天才低低诅咒一声,摔门离去。
舒念一个人站著费力想了半晌,心酸地笑起来,他现在已经连谢炎在气什麽都想不明白了。
什麽时候开始变得这麽遥不可及了呢?
吃了一小把去药局买来的药,咳嗽的冲动似乎没那麽强烈了,欣慰地靠在客厅沙发上,老年人似的用条小毯子盖著腿,似懂非懂地选了英文台节目来看,因为觉得自己该再学点东西。电视虽然很乏味,可他找不到其他消磨时间的办法。
门铃响了,在自己屋子里躲著偷懒的佣人居然也不去开门,舒念不论是脾气还是地位都不足以让他们畏惧,只有舒念在的时候他们通常都很混。
一打开门舒念就露出明显的迟疑,甚至还有懊恼,来客看穿他心思地爽朗笑著大声道:“怎麽?不欢迎我?”
“少爷出去了。”
“是吗?真可惜……可以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哦,好……”他是没权利把访客,而且很可能是未来少夫人的人选关在门外。
“请自便。”让夏均自己挑了个地方坐下,他就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默默望著电视屏幕,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样未免太失礼,就问,“想喝点什麽吗?”
“那是不用了,我刚从咖啡厅回来,真要命,你不知道陪讨厌的人喝东西有多可怕……”
舒念心不在焉地回应著“哦,是吗”之类,完全是出於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