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员是个小姑娘,带着非常标准的笑容说:“祝您旅途愉快。”
“谢谢。”晏航说。
“旅途愉快。”初一说,“开始旅,旅途了。”
“嗯。”晏航应了一声,通过收费口之后他踩了油门,后视镜里能看到趴在窗口的初一脑门儿上的刘海一下被吹成了大背头,眼睛也吹没了。
“不关窗?”他又问了一次。
“就不关。”初一说。
“你面前那个斗里有两副墨镜,一个我的,一个老崔的,”晏航说,“你拿一个戴上吧,一会儿眼睛给你吹瞎了。”
“嗯,”初一打开小斗,拿出了两个眼镜盒,打开看了看,“这个骚蓝,色的是你的吧?”
“是啊,”晏航笑着点头,“那个黑的是老崔的,你戴他的吧。”
“不,”初一拿出了蓝色的那副墨镜戴上了,“我要时,时髦的。”
“挺帅的,”晏航扫了他一眼,“配上你的大背头,像个hēi • shè • huì了。”
“你戴吗?”初一说,“路上反,光了。”
“嗯。”晏航点头。
初一拿了那副黑的给他戴上了,又偏着头盯了半天:“挺像我们黑,社会的小,小弟。”
“是,狗哥,”晏航说,“狗哥您看我这车开得还行吧?”
“可以,”初一点点头,“继续努力。”
晏航之前计算过,如果中途不休息,开到地方大概也就四个小时,不过他们中途肯定是要休息的,他没跑过高速,也没开过这么久时间的车,像崔逸交待的,得注意安全。
“有休息,站了。”初一顶着热风靠在窗户边说了一句。
“好,”晏航说,“尿尿喝水吃东西伸伸腿儿。”
“尿尿不要放,在第一个说。”初一说。
晏航笑了起来,放慢车速,进了休息站。
他上完厕所,又洗了个脸,出来的时候初一正拿着手机对着四周拍着。
“拍什么呢?”晏航过去看了看,都拍的是来来往往的人。
“旅行的人,”初一说,“跟平,平时的人看着不,不一样。”
“嗯,”晏航也看了看四周,“这倒是真的。”
“以前你跟晏,叔叔,”初一看着他,“也这,这样吧?”
“不太一样,”晏航伸了个懒腰,带着他往休息区的超市走过去,“我们连行李都没两件,算不上旅行,算迁徙吧,一站站走,没有目的地,也不回头。”
初一没说话,低头看着手机。
旅行啊,到处旅行。
初一以前就很想旅行,每次放暑假回到学校,前后左右的同学都在聊暑假去了哪儿玩,他一般都是隐身地在一边听着。
他出来读书之前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爷爷家,旅行从来没想过。
好像全家人也没有谁想过旅行的事儿,姥姥可能连他们滨河区都没有离开过。
初一挑了几张照片,想要发到朋友圈,想想又觉得还不够,于是凑到晏航旁边:“小天哥哥帮,帮我拍,张照片。”
“嗯,”晏航拿了点儿零食和饮料,“拍什么样的?”
“我坐在驾,驶室的。”初一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
“好,”晏航笑了,“还可以车头车屁股地坐着靠着,我给你拍。”
“女的才,才那样,”初一说,“我要坐驾,驾驶室。”
买完吃的,他俩去了停车场,晏航把车从车位上开了出来,停在了绿化草坪旁边:“在这儿拍,背景好看点儿。”
初一上了车,坐到驾驶室里之后,就不知道该怎么摆姿势了。
虽然晏航总说他帅,但他知道自己不像晏航,随便往哪儿一坐,定格了就是张硬照,他得凹造型,要不就还是土狗。
“胳膊撑方向盘上吧,”晏航说,“然后转头看着我就行,把您的hēi • shè • huì墨镜带上。”
“好。”初一戴上墨镜,清了清嗓子。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清嗓子,总之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把胳膊往方向盘上一撑。
喇叭非常响地叫了一声。
“哎!”他吓了一跳。
清嗓子大概就是为了这一声吼吧。
“拍下来了。”晏航笑着说。
初一没有笑,很严肃地重新把胳膊在方向架上撑好,偏过头看着他。
“哎酷死了。”晏航按下了快门,“把车门关上再来一张,往车窗外面探点儿。”
“哦。”初一关上车门,把胳膊肘伸到车窗外,往车窗上一靠。
“墨镜拉下来点儿。”晏航又说。
“好麻烦。”初一用手指勾着墨镜往下拉了拉。
“这个动作帅,”晏航连按了几下快门,“狗哥我提醒你,这种照片发了朋友圈之后,请拒绝小姑娘们的各种撩。”
“怎么拒,拒绝?”初一问。
“不回复就行。”晏航说。
“我本来也不,知道怎,怎么回啊。”初一说。
“那太好了,”晏航说,“请保持你在这方面的弱智。”
拍完照片,他俩坐在草坪边儿上吃了点儿东西就继续出发了。
“喜欢这种感,感觉,”初一说,“在路上,跑啊跑啊,旁边有你。”
晏航没说话,伸手在他下巴上捏了捏,发动了车子。
阳光很好,风里有灰尘和泥草的味道,耳边有电台主播没话找话的尬聊,时不时会因为信号不好而有断续的音乐,眼前指向天边的高速公路,远处连绵的绿色,还有副驾上靠着窗看风景的狗。
这种感觉的确很好。
生活有时候会因为不确定而充满新奇和乐趣,也会因为太多不确定而人心不安。
如果有一个确定转头就会看到的人,所有的不确定就都会变得缓和起来。
初一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这会儿一直盯着外面不断后退的风景,催眠效果应该很好,大概开出休息站没到一小时,晏航发现他挂在安全带上睡着了。
姿势有点儿毁形象,不过很可爱。
晏航把车窗关上,打开了空调。
这一路热风吹得他脸上都麻了,也不知道初一哪儿来那么大劲头一直顶着风兴奋着,就差吐舌头了。
路过了两个休息站之后,初一醒了过来。
“我睡着了。”他说。
“睡得爽吗?”晏航问。
“爽,”初一拿了张湿纸巾在脸上擦着,低头看了看纸,“wǒ • cāo。”
“哎呦土狗也会说wǒ • cāo了。”晏航说。
“一,一直会说,”初一又抽了一张纸继续擦脸,“不当人面儿说,而已。”
“骂谁呢!”晏航说。
“不当外,外人面儿。”初一补充说明,又拿了第三张纸在头发上搓着。
“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