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贾宝玉不由分说的吩咐茗烟儿道:“呆愣愣的干什么,还不快把车直接驾到府里头。”
茗烟儿闻言,脆生生的应了。赖瑾无法,只得跟着贾宝玉一起去了荣庆堂见客。
彼时荣庆堂的小花厅里乌压压站了一地的人,上首贾母和一个穿戴富贵慈眉善目的陌生妇人相对坐着闲话,那妇人眉眼间和宝玉之母王夫人有五分相似,想来定是薛姨妈无疑。下首左面椅子上分别坐着邢、王两位夫人,三春和林黛玉以及另一位不认得的姑娘依次坐在右面的椅子上。李纨和凤姐儿两个则分别站在贾母和薛姨妈的身侧伺候杯盏。一屋子身裹绫罗、头插珠翠的丫头们束着双手静悄悄的站着、
贾宝玉和赖瑾两个走到贾母跟前儿施礼道:“给老祖宗(老太太)请安。”
贾母含笑点了点头,给两人引见道:“这位就是你远道而来的薛姨妈,还不快见过。”
转头又冲着薛姨妈笑道:“姨太太见笑,这便是我家那个混世魔胎宝玉。他身边儿的是赖家的大哥儿瑾儿,最妥帖稳重不过的一个人。”
薛姨妈闻言,略有疑惑的看了赖瑾一眼,面上依旧笑容可掬的说道:“怪道坊间都传言宝玉是有大造化的哥儿。如此钟灵毓秀的模样,叫人看着就爱的不得了呢!”
说着,立刻吩咐身后的同贵给了相见的表礼。原是四匹上用宫缎的尺头,两个荷包里头分别装着八个状元及第的金锞子,以及一人一套的上好的笔墨纸砚。
倒是很大的手笔。只是薛家虽是皇商,与人厮见头一次便送出这样的大礼……真不知是惯性如此还是有意的炫耀些什么。
赖瑾心中略有不适,不过想想薛家原本身份比照国公府就太低了些,若是不在财力上显示出雄厚资本,恐怕府上那些个黑心烂嘴的丫鬟婆子还不知得怎么说。这么一想,便也觉得好笑之余有些怜悯。
贾宝玉和赖瑾两个一一的谢过。王夫人又指着端坐于下首的薛宝钗道:“这是你宝姐姐。”
贾宝玉和赖瑾两个少不得又上前厮见一番。贾母开口笑道:“你姨妈家还有个大表哥——如今已长到十三四岁了,他是外男,不好跟进来与你们厮见。等会子给你们老爷请安的时候再去相见吧!”
贾宝玉和赖瑾两个点头不语。
一时外面的丫鬟进来问贾母何处摆饭,贾母随口说道:“就在正堂吧!”
那小丫头低声应了。贾母回头冲着薛姨妈笑道:“姨太太一路舟车劳顿,十分辛苦。暂且吃些便饭也好休息。”
薛姨妈少不得欠身应了,口中不断说着“多谢老太太费心”等语。
寂然饭毕,贾母吩咐王夫人好好招待薛姨妈一家,自己则借口年老体乏想要休息将众人打发出去。众人见状,立刻起身拜别。贾宝玉和赖瑾两个则去前头书房给贾政请安。彼时薛蟠已经由贾琏引着去拜见贾赦以及东府的贾珍等。贾政少不得又一一嘱咐贾宝玉道:“家里来了外客,你更要做出一番世家子弟的规矩体统来。不要叫外人笑话我们贾家的子弟一代不如一代,要好好念书,争取早日赚个前程才好。”
贾宝玉唯唯诺诺的应了。贾政依旧有些担心薛蟠的人品德行,但他为人迂腐方正,心里即便有意见,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不断提点赖瑾道:“你每日间同宝玉一起读书。你的为人向来稳重得体,且家教森严,断然不会行那荒唐之事。我是最信得过的。今后有劳你多看着宝玉一些——府上如今也只有这么一个祸根孽胎,倘或你能劝着他好了,别说是我,即便是老太太太太都感激不尽。”
赖瑾心中无奈,面上却显出一番受宠若惊的表情回道:“二老爷实在客气,直叫瑾无所适从。我本就是老太太吩咐陪着宝玉读书的,劝宝玉上进是我的本分。何况宝玉天资聪颖,连夫子都赞他实在资质卓越,平日进学读书举一反三,过目不忘。实不需我言语累赘。”
贾政见状,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你父亲如今在家温习的怎么样了?”
赖瑾恭敬回道:“每日间卯时起身,直至晚间三更方才歇息。神疲劳累时或去外间散淡散淡,很是辛苦。”
贾政闻言,点头赞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父亲向来上进好学,来年春闱,定然是胸有成竹。”
赖瑾闻言,少不得躬身替父谢了。贾政又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你父亲每日在书房看书,曾交代让你执笔为他抄写扬州林姑爷的手稿并笔记?”
赖瑾心中略微有些了悟,面上却越发谦逊的说道:“父亲不过是想我照着林姑老爷的字体临摹罢了。我小小年纪,又哪里懂得那么深奥的学问。”
贾政深以为然。
“读书进学自然是要循序渐进的。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难得你也懂得他的苦心。想你小小年纪,便知道用功读书,宝玉比你还大了一岁,成日间放学了就想着厮玩疯闹,他要是有你一半上进,我此生再无遗憾。”说着,越发严厉的瞪了贾宝玉一眼。
贾宝玉躺着也中枪,畏畏缩缩的向后退了半步。
赖瑾见状,心中越发无奈。
贾政又夸了赖瑾几句,方才将自己的要求说出。
“林姑爷当年高中探花,其文采学识贾某身为敬佩。奈何山迢路远,一时也不能相见。听说此番尚荣回京带了许多林姑爷的手稿回来。贾某十分倾慕,倒也想观之一二。”贾政说着,略有难为情的看了赖瑾一眼。他倒是不想和赖瑾说,奈何赖尚荣以考前温书为由,基本上是死宅在家里,而他自恃身份,又不好去仆人家里登门拜访,思来想去,最终也只好由赖瑾做这中间的传话人了。
赖瑾闻言,面上虽说没什么表情,心中却甚是为难。不过贾政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挺心虚的,一个身挂虚职相当于闲赋在家的国公府老爷竟和门下明年即将春闱的莘莘学子抢书看,倘或传将出去他也怕自己得个以势压人的名声。便立刻接口说道:“并不需要林姑爷的亲笔手稿。我想着你每日间替父抄书,想来也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