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旁是或开或闭的店铺酒肆,此刻已经是掌灯时分,街上往来行人行色匆匆,都赶着家去同亲人团聚。赖瑾走在这陌生的接道上,恍惚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沈轩开口说道:“明日是我当值,须得进军营操练新兵。你要是没什么事情,不若去军营里头瞧瞧我去。”
赖瑾微微一笑,知道沈轩是想用这种方式表达对自己的亲近,也为自己撑腰。心中缓缓淌过一丝暖流,开口笑道:“这个倒也不必。今儿他们给我来了个下马威,我总得想办法还回去才是。”
沈轩微微皱眉,摇头说道:“你究竟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也不必太勉强自己了。事情总归是要做出来的,可到底也寻个自己快意的路才是。”
赖瑾温颜笑道:“你不必担心我。我心中有数的。何况这种事情,究竟也用不着我委曲求全,我倒是乐得睚眦必报一回。”
沈轩不再多说。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子,赖瑾又道:“这两日我初来乍到,自然是要各方筹谋打探一番。重建市舶司这件事儿说大也不算大,说小却也不小。到底也是和一群商贾打交道罢了。如今有薛大哥哥和扬州江南一带商户在后头撑着,这边还有维恩和那些相熟的藩国商人,最基础的东西都已经有了。下剩的也不过是规章制度的事情,我也早早就准备出来了。其实我这边的事情本身倒是不麻烦,只是西海沿子这头有人未必肯善罢甘休。”
沈轩默默听了一回,自得笑道:“这一点你放心。我在西海沿子经营数年,虽然不敢担保令行禁止,但是政令畅通还是没问题的。最近这一年正是我负责巡海巡边的时日。倘或他们不出手也还罢了,倘或想冒充海寇闹腾出一些龌龊事情,我也是断不能容的。”
其实赖瑾最担忧的也是南安郡王等人会冒充海寇扰乱市舶司的正常秩序。如今听到沈轩这么说,赖瑾心下一松,开口笑道:“当初重建市舶司的各项条陈都完善了,圣上却依旧没有讯息,我就知道圣上一定在着手处理海寇的事情。次后尔等接连被派到西海沿子掌兵,我就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因此也并不着急。如今看来,果然是圣上深思熟虑,这些事情都打点妥当了。我做起事情来也不必掣肘太多。”
沈轩颔首笑道:“圣上向来行事周全。在他的手下当差,倒是最好不过的。”
赖瑾微微一笑,没有答言。
乾元帝少年登基,心思缜密,性情果毅,手段也是非比寻常。这样的人掌控的欲望很大,所以喜欢事必躬亲。因此在这样的人手下当差,对于那种懒散乖巧诸如赖瑾这样的人来说,是种福气。不过对于沈轩这种将领来说,乾元帝这种事无巨细都要安排妥当的性子,也会给他们很大的压力吧。
沈轩和赖瑾幼年相交,自然明白赖瑾心中在想什么。当下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其实我倒是觉得很好。你也晓得,我性子鲁笨,也不怎么会周全行事。如今只要按着圣上的意思办就好了。于我而言,却是再简单轻松不过的了。”
顿了顿,意有所指的笑道:“不过对于南安郡王而言,想必会觉得掣肘不安吧。”
说话间,两人转弯进了东市集。人烟渐渐多了起来,避免人多耳杂,沈轩两人住口不谈。
一路无话回了骠骑将军府。赖瑾看着面前小小巧巧内有十几年房屋的宅子,虽然门脸比不得在京都时候的荣华契阔,但也是台阶清白,朱门新油,两旁俱都是一段粉白的墙壁,青瓦白墙,小屋小院儿,心中竟然觉得很是安逸。
沈轩默默看了赖瑾一眼,向来清冷坚毅的轮廓在月光下隐隐透出两分柔和。他唇边勾起一丝满足的笑意,轻声说道:“这也算是我们两人的家了。”
赖瑾心中一暖,径自举步进了宅子。
赖瑜一个人在家呆的很是烦腻,听到前院儿的动静,立刻迎出来笑道:“你们两个可算是回来了。今儿独留我自己个儿在宅子里闷了一天,都快闷坏我了。”
沈轩和赖瑾相视一笑。沈轩说道:“真是对不住了。你要是觉得憋闷,明儿可以跟我进军营瞧瞧。不过军营倒是比家里还憋闷一些,你要是不乐意,不如也去外头逛逛。我让家下小厮带你出去,往码头上走走。”
赖瑜想了想,开口说道:“哥哥明儿几时回家?”
赖瑾想了想,开口回道:“左右这两日无事,大概中午就能回来了。”
赖瑜笑道:“那我明儿上午在家读书,下午的时候和哥哥一同去军营吧。”
沈轩闻言,遂不再多说。
因觉得自己一个人吃饭无聊,赖瑜只等到这会子也没吃晚饭。沈轩和赖瑾两人少不得陪着赖瑜吃罢晚饭,又喝了茶水吃了糕点,方才回屋安置。
一夜好睡,次日一早,赖瑾洗漱冠带,前往西海衙门办公。
刚刚迈进衙门,推官张万里就来禀报说昨儿缺席的五位知县今儿都已经过来了。赖瑾心中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哦?不是说诸位大人都有要务在身,不能随便走动的吗?怎么今儿就能随意离了地方来拜见我,可别是犯了法纪,传出去好像是我这个做上官的不近人情。”
张万里开口赔笑道:“虽然朝廷是这么规定的。但法理不外乎人情,新上峰到任,总该来拜见一番才是。这样今后一同工作才能更为默契。想必他们也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方才过来的。”
顿了顿,又道:“今儿这几位大人可真是早早的就过来了,卯时还没到,天刚刚擦亮就来了。这会子已经在堂上喝了几盏茶水了,可见是真情实意。”
赖瑾微微一笑,随口说道:“他们也太过多心了一些。大家同朝为官,只要都为圣上效力,我自然也不会多做什么的。”
张万里听着赖瑾话中的机锋,但笑不语。
说话间,众人进了衙门。在座的几位大人立刻起身见礼,除了昨日见过并在晚间一同吃酒张智尧,赵文瑄和周远山,还有五位面色很生的官员,俱都是官服乌纱,冠带整齐。其中有三个形容粗犷,眉宇中隐隐带着两分戾气,想必是常年厮守边塞的三位临海县知县。适才见礼过后,虽然形容间有些不安,但也并不是很紧张。毕竟他们昨日的举止也扯得上是遵纪守法,坚守岗位。自觉赖瑾就是心中不喜,也不会擅自发作授人以柄。可是另外两位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