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不容易,要回乡下去就很轻松。
加彦把买票的钱拿好,放在口袋里,紧紧捏着。走到车站,在候车室里等了会儿,看买票的人排了不短的一个队伍,便在一边先坐下。
队伍短了又长,长了又短,售票窗前空了的时候,里面的工作人员便聊起天来。加彦的手仍然在口袋里,捏着那张纸币,摸得手心都出汗。
慢慢慢慢天都黑了,售票窗也停止售票,工作人员开始清场,他却始终没有从位子上站起来过。
“加彦。”
加彦刚走出车站,就听见肖蒙的声音,忙抬头,看男人从车里钻出来,甩上车门,朝他大步走过来。
“你在外面做什么?病没好,还这么晚回家!”
“啊,我出来买点东西。”
肖蒙张开嘴,又顿了顿,用眼角扫了一下他背后的车站,“你买到了吗?”
“没有……”
肖蒙脸上的肌肉微微放松,“那先回去吧。”
他朝加彦伸出手,加彦“恩”了一声,抓住他的手指。
明明知道分开对自己是最好的,连在乡下要怎么省钱过活都打算过了——院子里的丝瓜架可以修一修,下面还能种点小菜——可那时候他却没有掏出钱来买车票。
因为他突然想到,回了乡下以后,两个人隔得远远的,就再也不能跟肖蒙一起生活,可能连见面也做不到。
然后心口就一阵阵发痛,像有刀绞一样。
满心只想着要再看肖蒙一眼,好好跟肖蒙道个别再走,多留一两天也行,多看看肖蒙,多跟肖蒙说几句话。
那种让心脏部扭成一团的,舍不得的心情。
偷偷看着身边的男人,总想着“明天再走吧”,可真正到了第二天,天亮的那一刻,他的决心就又被粉碎了。
他舍不得就这样再也见不到肖蒙。无论怎么生肖蒙的气,他仍然一听到肖蒙的脚步声就会高兴,一闻到肖蒙身上的味道就觉得很安心。
一切都像条件反射,只要是和肖蒙有关的,他就本能带着在意的心情去对待。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这么依恋肖蒙,到了面对长久分离就睡不好、吃不下的地步。
也许自己已经变成同性恋也说不定。这么怀疑起来,禁不住沮丧又害怕。
让他卑微地单恋一个连做朋友都很难的同性,这样的人生会比以前更灰暗。
加彦偷偷专门去市立图书馆,借了跟同性恋有关的专业书籍,他想弄清楚同性恋究竟是怎么样一回事,要怎样才能治得了。
他对肖蒙撒谎,说自己在外面打零工攒点钱,事实上是每天坐在图书馆角落里,搬两本字典和学术书籍,埋头逐字苦读,一读就是好几个小时。
但看得糊里糊涂的。
那种程度的理论对他来说实在太难。大段的分析看得眼睛痛,简直就是受罪,虽然每个字都认识,却不大能明白意思。遇到有英文的部分,就辛苦地翻字典一个个词查出来,却还是全然不明白。
越是心急就越弄不懂,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不好的头脑,如果他能有肖蒙那么聪明就好了。
拼命努力都没有进步,巨大的压力让他回到家仍然无法休息,晚上也很难睡得着,于是借了两本薄的书,还影印了一些资料,带回家去,背着肖蒙偷空看一些。
神明丝毫没有为他的勤恳所感动,像当年大学入学考试一般苦读的几天里,他仍然处于一知半解的糊涂状态。
资料上用不同颜色的笔左一道右一道画得满满的,全是他觉得重要的地方,厌恶疗法啊,支持性疗法什么的,他觉得如果能成功,以后就不会再因为肖蒙而觉得伤心困扰,又能像从前一样只把肖蒙当朋友看,恢复成普通朋友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