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没心没肺的样子,根本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简直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平安。莫非这就是为情所困的结果?
因为自身经历的特殊性,徐文美一向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感天动地,如痴如狂的爱情存在,更别说还是在帝王之家了。平安如今不知道为自己打算,将来……又该如何收场呢?
平安显然听明白了徐文美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跟徐文美的情况其实并不一样,但是当着徐文美的面,平安也不怎么辩解。
且不说在徐文美面前说这种话,很有种“你遇人不淑但我不会”的优越感和居高临下,就算徐文美不会介意,恐怕也只会觉得平安是当局者迷,看不清自己的处境罢了。
所以他只好装傻,含糊其辞的道,“师父放心吧,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这种事徐文美也不好多说,况且响鼓不用重锤,他已经提点过平安好几次,再多说就讨人嫌了。徐文美叹了一口气,道,“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才懒得管你。”
平安立刻道,“师父这话真让人伤心,徒弟的事情你不管还有谁管?我可没有家人在世,一切都要倚仗师父呢。”
“你也只会说这些好听话。”徐文美看穿了平安的心思,“放心吧,你如今也大了,再说你一贯做事,也从没有莽撞过。这件事你既然下定了决心,我也不再劝你。反正既然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不日便要前往江南了。”
“师父要走?”平安心中忽然生出不舍。
这跟对赵璨的不舍不同。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与赵璨迟早有相聚的一日,可徐文美却不一样。
他当初离开京城,那时就不知道将来是否还能得见。好在他滞留西北,而自己也过来了,这才团聚。但这一次平安回到京城,地位比之从前不同,注定极少会有机会再离开京城。而至少在皇帝活着的时候,徐文美也绝对不能够回京。
这样一来,自然相见日远,不知何时了。
“自然是要走的。”徐文美见状,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没心没肺,不会舍不得呢。”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早晚要走,这时候走自然最好。”
平安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这正是西北清点战果的时候,他要是留下来,自然就容易被旁人注意。但趁这时候走了,多半也没有人追究。——功劳就那么多,多一个人分,大家能得到的自然就少了。人人都忙着争功劳,谁会在意他?
“那……”平安张了张嘴,就被徐文美打断,“你不必送我,也不必派人跟着。”
“师父。”平安不赞同的看着他。
徐文美摇头道,“平安,你当真以为你身边一个皇上的人都没有吗?这消息迟早是会传回去的,到时候免不了你又要受些罪责。不过你不知道我的踪迹,总比知道要好。”
这倒也是,平安只好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当晚平安在作坊里住下,第二日起来进城时徐文美还在,但等他解决了那边的事,再回来时,他却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了。
平安有些惆怅。
他虽然不至于为这种事伤春悲秋,只喜聚不喜散,心里也明白人的一生中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大部分最终都会离开,能够一直陪伴着走下去的,也就那么一两个而已,甚至连这一两个也没有,到最后都只是孤身一人。
但知道归知道,当离别相继来到的时候,仍旧让人心情惆怅。
尤其是过了几天,冯玉堂也来告辞。这一次的战争,虽然他埋下的线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但是损失也不少。而且如今边境往前推进,他自然也要到那边去布置,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不过,这一次布置下来的人手,就都是归属于皇城司的了。想来以冯玉堂的功劳,加官进爵不在话下。这一次他来见平安,也是跟平安沟通一下往后的发展——他算是平安嫡系中的嫡系,即便如今皇城司已经不是平安在管,但冯玉堂也更信任他。
平安想了想,问他,“你自己的意思呢?”
“我听大人的。”冯玉堂毫不犹豫的道。
平安笑了起来,“你经了这么多事,应该也有自己的判断,说说也无妨。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是想要继续留在地方,还是会京城去?”
这一次冯玉堂想了一会儿,才说,“大人我更愿意留在地方,京城中卧虎藏龙,有的是人才,我即便回去,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反不如在地方上,为大人支应。”
“既然你自己有这样的想法,那就很简单了。”平安说,“现如今地方上值得注意的地方,无非就是西北,河北和江南。西北是你的根基,钱成也自然会照应,做起事情来不受束缚。而且对西戎人,我是有一点想法和打算的,还没来得及跟你沟通。至于河北,我们大楚跟长河部落,可说得上血债累累,迟早也有一战。你去了那里,更有发挥的余地,而且一旦起了战事,功劳自然也多。”
至于江南,平安自己都还没打算好要怎么办。但是从古至今,江南一直都是富庶之地,水网稠密,土地肥沃,号称鱼米之乡。大楚每年的国税,有一多半都是来自江南,可见其重要性。
但与此同时,兼并土地,建造寨堡,也是江南的地主士绅们最喜欢做的事。在他们自己的庄园内部,基本上所有的东西都能够自给自足,百姓只知东主而不知皇帝,甚至还有私兵巡守护卫,俨然国中之国!
平安如果要动士绅阶级,来自江南将会是最大的,而他也必然要动摇这些人的利益和根基,到时候,就需要有了解情况的人帮忙了。
只是这件事就连长期目标都算不上,平安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动手。——在他的规划当中,要做这事,至少要等到赵璨坐稳皇位才可以。而根据赵璨的说法,现在的皇帝,至少还有六七年可活呢!
虽说现在就做长线布局也有好处,但是将冯玉堂派去江南做这件事,就太过可惜了些。况且江南已经有徐文美在,平安觉得可以暂缓。
冯玉堂垂着睫,听完了平安的分析便道,“那我就留在西北吧。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去江南。”
他是平安心腹之人,跟徐文美和开阳都认识,这西北之地又是他根基所在,赵璨带着河北的兵马跑过来,显然河北已经成为他掌中之物。而平安跟赵璨的关系十分亲近,冯玉堂自然没有去跟赵璨的人争功的意思。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既然要留在西北,那需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两人长谈之后,冯玉堂当即告辞。
等到人都走完了,平安又跟钱成见了一面,这才将自己在信州这里招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