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一来也喜欢他这种性子,不那么规矩,但又知道分寸,讨人喜欢。二来也是希望能好好替赵璨培养他一番,所以只要赵端来,他都会花些心思教他一点东西,甚至让人准备了工具,跟赵端一起做一些简易的实验。
这样一来,赵端就更喜欢缠着平安了。
只不过因为平安跟赵璨差不多总在一起,慑于赵璨的威势,他也不敢总来。毕竟每次在平安这里撞到赵璨,之后他总是会冒出来许多的功课和别的琐事缠身,让他根本腾不出一点空儿来。时间长了,赵端自然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年纪不大,懂得的东西着实不少,早已明白平安跟赵璨的关系十分亲密,自然懂得不去招惹。
知道平安病了之后,他倒是过来探视过几次,但也不敢多留。现在是知道赵璨忙得没时间过来,便立刻迫不及待的跑过来了。他喜欢平安,哪怕平安生着病,没办法陪他玩儿,他也愿意在这里待着。
平安一开始还怕小孩子抵抗力差,再被自己传染了,所以不肯让他多待。后来发现自己这感冒不是传染性的,也就随他去了。
一大一小两个人待在房间里,不是看书就是练字,偶尔说说话,气氛倒是很和谐。
冬至这天,赵端一早就跑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幅图,说是送给平安的礼物。平安打开一看,不由失笑。
原来这是一幅“九九消寒图”。从冬至日开始,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冬尽春来,雪消花放,是为九九。民间还有九九歌。这九九消寒图,同样也是据此而来。既是记录时间的“日历”,也是一种高雅有情趣的活动。
当然,是闺房活动。
古代的妇女们闲来无事,多半时间都只能在闺中消磨,这样一来,自然就需要有许多的事情来打发时间了。
赵端拿来的这种“九九消寒梅图”便是其中一种。画上一株梅花,留九九八十一瓣花瓣,每日涂上一瓣,八十一天之后,梅花全部盛开,春天也就来了。
因为每天涂一瓣花瓣所需要的时间不多,所以还有一些女眷会选择绣消寒图,每天绣一个花瓣,这样更能够打发时间。
总而言之,这种秀气雅致的活动,更适合闺中,平安现在虽然足不出户,但也不认为自己需要这种东西。
“这是谁给你准备的?”平安问。
赵端挠头道,“我去问了温姨,她给我的。”
平安无奈摇头,知道温成碧这分明是嘲笑自己现在的日子过得跟闺秀们没什么差别。她之前也来看过平安,但是这里毕竟是帝王寝宫,她一个女子不便踏足,所以停留片刻便离开了,再没来过。
恐怕对于赵璨如此安置平安,也颇有怨言。
平安将这幅图放下,道,“这是给女孩子们用的,你回头带走随便送给谁吧。若是想要填消寒图,咱们自己来作一幅便是。”
消寒图毕竟是风雅乐事,自然也有适合文士们的内容。那就是填字。
有一句诗叫做“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一句九个字,每字九个笔画,正合九九八十一之数,兼以文字典雅雍容,所以是消寒图之中运用最多的。
平安让人取了大张的宣纸来,跟赵端两个一人一张,开始制图。
赵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一大一小各自占据书桌的一头,埋头用心的下笔。屋内暖风拂面,屋子里弥漫着淡淡墨香,地上则散乱的扔着些用废了的宣纸。这样凌乱的场面非但没有让赵璨觉得不悦,反倒令他心头一跳,骤然生出一股暖意来。仿佛从屋子里铺满而来的暖风一直吹到了自己心里去。
这样家常的场面,却恰恰是对于赵璨来说最难得,也最珍贵的。
他自己虽然很向往,但实际上,因为身份的缘故,是几乎不可能享受这样的场景了。但是能够在平安身上看到,对赵璨来说,也是一种别样的满足。
他头一回觉得让赵端入宫这件事做得很对。平安跟他相处时,好像都多了几分平淡安稳的气息。
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过了不知多久,赵璨站得腿都有些麻木了,平安才扔下笔,语气兴奋的道,“成了!”
赵端抬头凑过去看了一眼,握着笔有些苦恼,“我的还差两个字,而且……”
他说着目光随意的一转,便转到了赵璨身上,不由愣住。
平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见赵璨站在那里,连忙从座椅上站起来,“怎么不进来,站在那里给我当门神么?”
赵璨动了动腿,一阵发麻的感觉从脚掌一直流窜到心脏,让他不敢轻动,只好站在原地道,“给你当门神也不错。”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有赵端在,赵璨就直接开口说自己腿麻了。毕竟在平安面前,无所谓形象不形象的。好在赵端也很机灵,本来赵璨来了他就浑身不自在,现在发觉气氛不对,立刻借口自己还有事,告辞离开。
等他走了,平安才走过去扶赵璨,“腿麻了?你到底站了多久。”
“没多久。”赵璨说。
但很显然这个说法平安并不接受。如果真的没多久,他也不至于会腿麻,赵璨只好道,“我感觉没多久。”
平安只好不再追究,扶着他进了房间坐下,又替他揉腿。
片刻后赵璨才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似的,轻轻的舒了一口气,问平安,“你们在做什么?”
“画消寒图。”平安说。
赵璨闻言,走过去看了一眼,平安的倒也罢了,赵端画的那张,看上去也实在是太丑了,他不由皱眉,“字太难看,往后让他每日多练半个时辰。”
“不至于吧?”平安也走过来,“我倒觉得已经不错了。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我十岁的时候写得比这好多了。”赵璨颇有点儿跟平安别苗头的意思,似乎对平安为赵端说话而不高兴。
平安只能道,“他要学的东西已经很多,总要循序渐进。”
“字就是一个人的脸面,他往后是要当皇帝的,字若是写得太丑,岂不是丢人丢到整个大楚面前去了?”赵璨道。御笔朱批可是会让文武百官都看见的。
平安想想好像的确是这样,只好在心里同情了赵端一番。
不过,在什么位置,担什么责任,路是赵端自己选的,也就只能自己走下去。
但平安还是逼着赵璨跟自己一起重新制了一幅消寒图。赵璨的字自然银钩铁画,霸气扑面而来,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所以第二天赵端看到这幅画时,话都快讲不明白了,“这,这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