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那只不由自主伸出来的小手,差点都要信了她。
格桑塔娜挑起眉。
“你们大周人都喜欢欲迎还拒,真不诚实。”她耿直点评道,然后从腰间解下一个牛皮壶递给她。
“喝吧!这是我家乡最好的酒了,若以后你到西丹来做客,我请你吃最好吃的烤羊,我亲自杀的!”
格桑塔娜的热情好客让流浪孤独的池虞温澜潮生。
“……你若去燕都,我也请你吃最贵的雪炉斋。”池虞顿了一下,又豪迈地说:“我付钱,随便点。”
格桑塔娜顿时两眼发光,但却不是为了美食。
“你是燕都来的?那你知不知道你们大周大皇帝给惊弦大哥赐婚了?”
咳咳咳——
池虞被马奶酒一口呛住,格桑塔娜连忙用手捂住她的嘴。
“嘘,小声些。”
池虞掰着她的手,猛点头。
她刚刚摸了地还没洗手!
“你那么激动做什么?”格桑塔娜怪罪地瞟她一眼,“喂,你认识吗?”
池虞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她不但认识,她还是本尊呢!
“那她……长什么样的?”格桑塔娜坐回原位。
女人了解女人,大部分都是从脸开始。
池虞拿出一块帕子仔细擦了擦脸,抬眸看见格桑塔娜还盯着自己不放,她轻咳一声,含糊道:“生得好看。”
“你这太笼统了,我一点也想象不出来!”格桑塔娜撅起嘴,用脚轻轻踢了踢她,“详细点。”
“皮肤白,眼睛大,头发又黑又亮,身段中等……”池虞越描述脸皮越厚,干脆破罐子破摔。
反正只要自己不自曝,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个赐婚对象就是自己。
“般般如画、端丽冠绝……”
还没等池虞自夸完,刚刚擦干净的嘴又被利落捂住了。
格桑塔娜凑到她耳边轻轻嘘了一声,然后拉起她的手,猫着腰从羊圈地另一头绕到了屋子后面。
她指着一个登梯比划往上。
池虞稍稍犹豫,也有几分好奇,便顺了她的意悄悄爬了上去。
这是供牧羊人休息的草庐,屋顶除了原木就是干燥的茅草,搭得十分粗狂,到处都有支棱起来的草杆。
两人轻手轻脚地趴在了屋顶,微微压下竖起来的草杆,垂眼就能看见下头的情况。
“我们上来做什么?”池虞几乎只有嘴形,没有发出声音。
格桑塔娜大周话确实不错,这也能看懂。
她指了指下面的北狄士兵,轻声道:“我刚刚听见他们说,他找的人是惊弦大哥,我倒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回头我让我大哥砍死他。”
格桑塔娜比划了一个手刀的姿势,恶狠狠一挥。
格桑塔娜所说,有几分道理。
认一认样子,以后冤有头债有主。
池虞一副受教了的模样点了点头。
下面最打眼的一个北狄士兵胡子拉碴的,一张脸上浓黑粗旷的眉毛下,眼睛几乎看不清。
他身形很高,宽肩窄腰,身上背着一把看起来就很沉重的黑色巨弓,腰间还挎着一柄大弯刀。
“……那个是他们的头,你看其他几人的发辫都没有他的长。”
这几个北狄人都是只留一条宽不过一指的发辫在脑后,其余的头发被削成利落的短发。
而被格桑塔娜特意指出来的那人,正是池虞最开始留意到的。
他的发辫直垂到腰上,末尾还系着一枚碧绿的环,随着他转身的动作总是与他的弓轻轻相碰。
他们在下面滴里咕噜用北狄话交谈的时候,池虞只能满头雾水地扭头看格桑塔娜,企图获得翻译。
格桑塔娜却耸了耸肩,“我北狄话学得不大好。”
池虞怀疑她只是懒得翻译,苦于没有证据,只好作罢,回头继续盯着下面。
“不过,他们肯定是要去找乾北军的麻烦。”
即便格桑塔娜不说,池虞也早认定霍惊弦受伤与他们有关。
北狄,就是大周北边的祸端。
这时,一名北狄士兵单膝跪地,握住了那个发辫最长的北狄人,握着他的手轻轻靠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这是北狄人的点额礼,一般是仆从对主人会这么做。”
格桑塔娜解释了一句,又说道:“怪了,这个男人是谁?”
“怎么说?”池虞问。
“在北狄,寻常的上下级军士是不会行这样的礼。”
格桑塔娜把脑袋往后一缩,才慢吞吞把余下的话说了出来。
“只有他们的合罕,才是北狄的主人。”
可是北狄的合罕,会出现在这里?
忽然之间,池虞察觉到下面的男人抬起了头。
余光之中她似乎看见一双绿色的眸子,冷冽地朝着她的方向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