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里的积雪都被铲了个干净,露出冻得严实的土地和零星几颗顽强的野草。
快走到大帐前,池虞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迫在眉睫,如今她该睡哪?
这个问题让她有些苦恼,脚步就不由一步步慢下来,直到落到霍惊弦身后。
霍惊弦察觉到身边空空,回头一看,池虞脸色复杂地盯着他。
就好像看着一个无底的深渊,正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往下跳。
霍惊弦看了一眼池虞,转头又看了一眼大帐,忽然心领神会地一笑,“怎么,我命人给你打好了热水,你不打算洗一洗?”
池虞那双充满戒备的眼睛慢慢缓和,亮光从里面冉冉升起。
对于生来爱洁又讲究精致的燕都贵女,此刻能梳洗一番就是天大的诱惑。
“你不想,那我让人撤掉?”霍惊弦遗憾道。
池虞提起裙,小步急步,“要要要!”
生怕慢了一步,热水就会不翼而飞。
池虞钻进帐子,抬眼一望,哪有热水?
“你……”骗人。
她一转身,霍惊弦的身影正好进来,严严实实挡在帐子口,连夕阳的光芒都似乎很难从他身侧透进。
池虞眼神往上,看见他半隐入昏暗之中的脸,顿时紧张地咕咚一下,咽了一下口水。
“干嘛?”池虞声音瞬间弱了下去。
霍惊弦弯了弯眉眼,噙着笑承认道:“我骗你了。”
池虞后退两步,不敢吱声。
好像一只纤弱的蝴蝶无意撞入了伪装良好的蛛网,被八只爪子六只眼的天敌视为囊中物、口中粮。
霍惊弦手指搭在腰间,眼睛却看着她,似乎觉得她此刻的表情很有意思。
池虞懵了。
他在做什么?他看着她做什么?她要怎么做?
跑吗?
头一回遇到这样的难题,池虞脑子空空。
霍惊弦慢条斯理地脱衣服,腰带落地时候明明悄无声息,看在池虞的眼中,分明就像被人扔了一个爆竹在脚边,瞬间一个跳脚又躲远了一些。
霍惊弦挑了挑眉,这还得了。
“你退后是认真的吗?”
池虞抬头瞪他,终于开始羞极转怒。
左脸写着‘不然呢?’
右脸写着‘休想!’
霍惊弦笑了,“我都没说什么,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将军,热水来了!”
池虞眨了一下眼,还没回过神。
霍惊弦让开几步,对身后说道:“送进来。”
然后两个士兵就抬着一个木制的浴桶进来,正是平日池虞在这里用的那个,还有一个士兵提着两桶热水,都搁在了帐篷的一角,用屏风遮好后,他们匆匆朝着霍惊弦行了一礼,眼睛都没敢乱看。
只扫见地上躺着的一叠衣服,顿时脚底抹油一般全跑出去。
霍惊弦转身从自己的箱笼里拿出一叠衣服,对着傻站着的池虞使了一个眼色,低笑道:“去吧,我到隔壁帐子去。”
池虞目送着霍惊弦出去,又听见他在外对两边的护卫交代看好门。
脚步声逐渐远去。
她转过头,看向那一桶热水。
她这是错怪了霍惊弦了?
不过回想起刚刚一幕幕,池虞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怀疑错。
正经人会当着姑娘家一件件脱衣服,脱得那样撩人吗?
池虞满脑子都是不太对劲的事,急需用水洗一洗。
她选好皂豆,先用小桶里的热水清洗头发和身上,最后才把身体都泡进滴了百花精油的热水中。
桶边上被她搭着一叠棉布,正适合她趴着。
水温适宜,四肢百骸在热汤中无比的舒畅,舒服地眼睛不由合拢。
池虞趴在桶边还在提醒自己,唔——睡着了会呛到水的,不能睡着。
她给自己下了一个暗示,然后很快就睡着了。
*
霍惊弦猛然呛了口水,莫名其妙从水底冒了出来。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刚睁开的眼睛又被头发上源源不断往下掉水的模糊了视线,仿佛在脑门上挂了一个水帘。
他环顾四周,呆了一瞬,连忙从木桶里爬了出来,扯过床上的一个被单就急冲冲往外去。
看守的人冷不丁看见湿淋淋的霍惊弦从帐子里冲了出来,大惊失色,对看了一眼,下意识想往帐子内看,但是又生生顿住了。
远处提着药箱的老军医摇摇晃晃走着,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暴喝:“站住!”
“别动!”
老军医的药箱啪得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几个准备掀帘子进去给他汇报的将士都挤在帐篷外,手拉着帘子正要掀,也被霍惊弦这一声吓愣在原地。
回头见鬼一般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