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虞沉默片刻,才干巴巴道:“大妃心善,爱民如子。”
北狄人生活的苦,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知道北狄人烧伤抢掠,侵扰大周几十年。
所以她很难表现出一副难过的模样,此情此景,她同情却没有办法共情。
因为她也曾看过大周的边城,他们同样也生活艰难。
“她们该感谢的人是你。”
“我?”
池虞惊讶,同时也不解,抬起双眸,那是她唯一无法伪装的地方。
奈娜大妃露出浅笑,“也许你不知道,在北狄的国境内,庄稼难以生长,缺粮少食一直是北境各国的心头痛,所以才会一直想要从周人手中拿到一片适宜生存的地方。”
她目光落在那些为争几个饼起了口角的底层妇女身上,眸光暗去,“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池虞忽然懂了,但是一股怒火从她心底烧起。
没有法子的事,就是举兵侵袭,毁别人的家园?
池虞无法认同这点。
“所以你肯卖粮给我们,无论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我还是感谢你的。”奈娜大妃忽然话锋一转,“想来我们同为女人,心总是要比男人软一些,你也不会看着她们就这样死去吧?”
她的声音很小,而两人周围再无旁人。
所以只有池虞听到了奈娜大妃的这一句话。
即便如此,仅仅‘同为女人’这几个字也足以将池虞惊得面色突变,瞳孔微缩。
她嘴巴蠕动了几下,却不知道从何辩解。
因为奈娜大妃的笑实在太过笃定,她眯起那双灰色的眼,声音放得更柔和。
“你不用担心,我并不打算告诉王上,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很欣赏你。”
池虞干脆放弃辩解,反而更好奇奈娜大妃对她友善的源头,“为什么?”
“一直以来,男人都觉得自己顶着天,无所不能,但是我知道女人也不比她们差,也有很多我们能够做好的事。”奈娜拉住池虞的手,轻轻在她手背拍了拍,“就像你和我。”
过了片刻,池虞才露出一抹笑。
光线从浅薄的云层里柔柔洒落,在她眼底勾出一抹金芒。
像是在浅水摇曳过一尾金色的鱼,将水纹漾开。
深深浅浅的涟漪,带来了波澜。
“虽然我能运出的粮食不少。”池虞笑着,却又遗憾道:“可是却不足以维持整个北狄的军队。”
奈娜大妃笑容淡去,依然保持着雍容的姿态。
“我来,不是为了让北狄军队实力添砖加瓦的,我只是一个商人。”池虞抽回自己的手,“商人虽趋利,可也有不可为之事。”
“我以为,你来之前就该想好要不要为北狄出力。“奈娜大妃看着自己空握着的指尖,声音淡淡,“而不是让自己在悬崖边和人谈条件。”
“我不是来谈条件的,我是来听的。”池虞目光直投往前方,几箩筐的白饼被洗劫一空,就连底部的饼渣都被几个孩子掏空。
“如今整个通州,只有我能给带来你们粮。”
没有看到孟和城之前,池虞都没有料到,北狄铜墙铁壁之中的躯体正在从内至外的崩裂。
他们想要粮,想要土地,所以才疯狂攻击大周。
然而军需粮草是何等庞大,现如今的北狄却无法支撑。
他们就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怪圈,像是一个咬着自己尾巴的老鼠在苦苦寻找解开的法子。
如今他们想到了法子,就是想通过她来撬开大周的后粮仓。
“金公子的话好矛盾,让人听得糊涂。”奈娜大妃脸上彻底没了笑容。
池虞将眼睛转了回来,“任何争斗,都是在互损,你们就没有想过走另一条路吗?”
如果北狄能接受,从此边境再没有战火。
三国交界的肥沃土壤可以变成良田,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