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惜想了片刻,想到,幸好袭人是有家的,好像还有个哥哥,倘若到时候他们家有钱了,可以把自己赎出去,那还算是有点希望,起码会比这里自由许多。想到这里,花惜才松了口气。
正在此时,却听得有个声音说道:“还劳烦姐姐你亲自来一趟,袭人姐姐原都无事了的,今天却有点古怪,本想叫太医来看的,她又不肯,姐姐既然来了,就进去劝她一劝。”听着却是晴雯的声音。
花惜怔了怔,急忙躺好了,做闭眼沉睡状。这边,门口上晴雯陪着个圆脸的丫鬟进来,那丫鬟见花惜合着眼睛,就低声说道:“哟,睡着了……”晴雯说道:“金钏儿姐姐来了一趟,怎能不见就走?瞧她也睡不安稳的……先前还在床上滚着呢,必是难受,我看着都……”
花惜听到这里,就顺势睁开眼睛,微微转头,望着那丫鬟,面上喜色微露,说道:“怎么你也来了?”
金钏儿见状,急忙上前几步,坐在床边上,将袭人扶了起来,看着她眼睛红红的,十分疼惜,就说道:“你不舒服,索性就躺着,前几日我听闻你病了,也想来看看,不料太太那边事忙,竟分不开身,后来听你好了,我才放心,今日得了空儿,就赶紧来看看你,这又是怎么了?”
花惜说道:“倒是叫你记挂着了,我没什么事,只不过大概是病了一场,气虚体弱的,过一天两天也就没事了。”说着就打量近在咫尺的金钏儿。
却见她脸圆圆的,眼睛也是圆的,却很清亮,透出一股灵动来,隐约见几分可爱。花惜心想:“这袭人跟伺候贾母的鸳鸯,伺候王熙凤的平儿她们都是大丫鬟……金钏儿是伺候王夫人的,自然也是跟袭人一等的,她们想必素来交好,所以听闻袭人病了,金钏儿才来探望。”
金钏儿听花惜这么说,便说道:“你素来是个不肯惹事的性子,有什么,也不愿意就惊动人,怕麻烦了别人,惹了什么骂名出来,叫我看来,你也别太如此了,横竖自己身子要紧。”说着,就轻轻地握了花惜的手,攥在手心。
金钏儿本身微胖,她的手肉呼呼,暖暖的,握着花惜的手,感觉软软的很舒服。花惜心底一阵微暖,望着金钏儿担忧的双眼,忽地就想到金钏儿因为宝玉三言两语而投井之事,不由地一阵惊悚。昔日看书也就罢了,如今在自己跟前的,却是个活生生的人。刹那间花惜心头恨不得拿根绳子把宝玉拴起来,别叫他出去惹祸带累人才好。
先前带金钏儿进来的晴雯此刻已经端了一杯茶进来,闻言便说道:“可不是这个理儿嘛,我先前也是这样说的,她竟一点也不听,姐姐来了就好了,正好就劝劝她是正经。——姐姐喝茶。”
金钏儿这才对花惜说道:“你不舒服,就先躺着。”花惜说道:“哪里就不舒服呢,总是躺着,骨头也散了。”便靠在床边坐着。
金钏儿接过晴雯的茶,喝了一口,说道:“她虽然性子好,可要拗起来,你我却是说不听的,除非你们那个——”说着,向着外头一努嘴。
晴雯会意,笑了笑,说道:“那是我们袭人姐姐的命,自然说了话是好使的,我们原都是耳旁风……”说着就捂嘴。
花惜知道她们说的是宝玉,就说道:“嗐,你们别总取笑我,谁说你们说的就是耳旁风了,我是最听话的,你们又都是为了我好,难道我就白白把你们的心意辜负了?只不过你们放心,我的身子没事,我是有数的。”
金钏儿跟晴雯听了,面面相觑,都觉惊讶。花惜又说道:“晴雯,二爷在么?”
晴雯说道:“刚已经起了,又出去了。临去前倒是问了你怎么样。”
花惜眨眼问道:“问我做什么?”晴雯笑道:“这我怎么知道。”
花惜又问:“那么去哪里了?”晴雯说道:“二爷的性子你还不知道,总是坐不住,不是去见林姑娘宝姑娘,就是去了老太太那边了。”
当下花惜也不问。金钏儿又坐了一会,说了些闲话,又叮嘱了一番,才离去了。花惜要下床相送,金钏儿只不许。晴雯代为送了。
当下花惜便想那金钏儿之事,想了片刻,外面忽地听到一声苍老的声音,骂道:“一个个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当年宝玉可是吃我的奶长大的,你们却算什么,如今爷长大了,疏远了我,你们就也跟着狗眼看人低了?”
外头鸦雀不闻的,只有这个声在响。花惜正在疑惑,究竟是谁人在这房里如此放肆。那声却又问道:“袭人呢,怎不见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