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惜伺候宝玉歇了,便自在房内的其他床上睡了。到了早上,晴雯便来摇她,花惜睡眼朦胧地起来,晴雯笑道:“你是越来越懒了,睡得这般沉,先前倒不是这样的。”花惜说道:“我懒,才显得你勤快呀。”晴雯说道:“我本来就勤快,用不着你显着。”花惜说道:“是是,我一时说错话儿了,我们晴雯姑娘是最最勤快的。”晴雯啐道:“少在这里说嘴儿,赶紧起来,我听到外头已经有了动静,别人家都起了,我们这里还睡着,就叫人家看笑话了!第一个笑的自然不是我呢。”
花惜起先还在拖拖拉拉赖床,听了这个,才赶紧跳下床,就穿鞋子,说道:“幸亏你听到了,我竟一丝不闻,二爷醒了没?”晴雯说道:“方才已经去叫过了,也有些赖着呢,轮到你去叫了。”
花惜噗嗤一笑,晴雯就说道:“我这是什么命,竟伺候了两个懒人。”花惜说道:“好命,大大的好命,懒人有懒福,你也跟着我们沾光儿罢。”晴雯便去打水洗脸,回头说道:“什么时候你成了批卦算命的先生了?哼,我倒宁肯自己勤快些!”
花惜便赶紧的去摇醒宝玉,叫道:“二爷起身了,外面林姑娘都起了。”果然是对症下药,最最有效。宝玉朦朦胧胧里听了这个,立刻吓得睁开眼睛,说道:“林妹妹也起了?”花惜答应了一声,宝玉一下子便从床上坐起来,说道:“快快,穿衣裳!”
花惜看他那毛手毛脚的紧张样儿,便笑起来,少不得就赶紧拿了宝玉的衣裳,伺候他穿了。宝玉打扮完了,晴雯那边也进来了,洗了脸,梳理的整整齐齐,宝玉也去洗脸,晴雯就过来,说道:“瞧你这毛躁儿样,头发都乱了也不知道梳?”花惜说道:“一时忘了。”以前读书的时候,常常脸也不洗,直接从被窝里爬出来就去上课,都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新”学子,谁来得及笑话谁呢?
花惜便央求了晴雯替自己梳头,晴雯手法儿极其利落,不一会儿就替她弄好了,花惜大大地赞了她几句,听得晴雯十分得意,倒也不计较给她梳头的事儿了。
一会儿的功夫这个屋里都整理好了,宝玉便第一个开了门,嗖地跳了出去,花惜知道他去找林黛玉了,就不理会,一会儿店小二仍旧送了早饭上来,却是两万米粥,配着点儿小菜。
花惜正饿了,知道宝玉必会在外头跟贾琏一块儿吃,就赶紧同晴雯坐了,晴雯笑道:“瞧你这饿鬼投胎的样儿,倒是几辈子没吃饭似的。”花惜说道:“快些吃,少说风凉话,一会儿赶路,路上饿了,可没给你吃的。”晴雯说道:“还有点心呢。”花惜说道:“到底不如粥热热的好,来,尝尝这外头的小菜。”
晴雯也只得喝了半碗粥,吃了点小菜,花惜吃的饱饱的,趁着晴雯不注意,伸手摸摸肚子,心想:上了两年多大学,吃早餐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倒好,全补回来了……
此刻外头天还黑蒙蒙地,屋内点着蜡烛,灯影下,晴雯正在热茶,娇娇俏俏的小丫鬟,伶伶俐俐的动作……酒足饭饱之际,花惜捧腮看晴雯忙碌,叹了口气,一时之间真不知今夕何夕。
且说宝玉下了楼,果然见贾琏已经站在店内中央,指挥那些小厮搬抬那些东西上马车,见宝玉来了,不由笑道:“竟然如此早起?”宝玉说道:“哥哥也早。”又问道:“林妹妹呢?”贾琏说道:“早些我见紫鹃出来要水,想必片刻就好了。”宝玉点头,贾琏便又说道:“仔细点检着东西,小心漏了。”说着,又对宝玉说道:“我方才以为你还早呢……就先吃了饭,如今你先喝完粥,别嫌粗鄙,热热身子也是好的,我出去看看马车什么的,仔细有错。”宝玉见他办起事来,有条不紊的,就点点头,说道:“哥哥去罢。”贾琏便出门去,宝玉自坐了,小二就捧了热粥小菜上来给他用。
第二十四章论诗
这回宝玉也没怎样挑剔,就着小菜自己喝了碗粥,一切停当了之后,外头贾琏进来,说道:“都准备好了,宝兄弟,你上去看看林姑娘如何了?”宝玉便急忙上楼去,正好林黛玉也收拾整齐,紫鹃同雪雁两个伴着她出了门,自己房里花惜同晴雯也出来了。
一伙儿人到了店门口,宝玉说道:“我看那车厢也挺大,天又冷,倒不如我们挤一挤,坐在一块儿的好,又热闹。”
旁边贾琏听了,就踱步过来,说道:“可以,这车子就算是六七人也能坐得。”
当下,宝玉同黛玉,紫鹃雪雁先上了车,花惜晴雯收拾了宝玉要用的一概东西,也便挤在一辆车上。
看看收拾整齐,贾琏才翻身上马,重新向前启程。
此一刻,天才蒙蒙亮,天幕尚是蓝色,挂着一弯澄明新月。宝玉入了车内,撩起帘子看了一会儿,才回头来,说道:“我先前读唐诗,隐约记得有两句……好似是什么——‘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我当时便不明白,这鸡声,想必就是公鸡打鸣的声儿,人迹也好说,就是那‘茅月店’,‘板桥霜’又是怎么回事,却是想也想不通,如今赶了这场早起,才明白了。”
当下黛玉点头,花惜笑而不语,晴雯同紫鹃雪雁却是一窍不通,当下晴雯说道:“二爷又在说什么?”宝玉说道:“你只看这平明绝早十分,乡村野店,那茅草屋顶上一弯残月,又方才经过的小桥,因昨夜寒冷落了薄薄一层白霜,便自然是明白了的。”
说完,就看向黛玉,问道:“妹妹可读过这个?”林黛玉说道:“这是温八叉的《商山早行》,我怎么没读过的?”说罢,就轻声念道:“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这其中的意思,我却也是同你一样,先前走过路,才明白了的。”
宝玉说道:“细品来,这其中果然是别有一番风味,竟写得活灵活现的,加上现在这副场景,真叫人感慨万千。”
黛玉说道:“正是,所以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宝玉拍手说道:“可见我这次出来是正对了的。”喜不自禁。
晴雯等听得似懂非懂,十分气闷,便不出声。唯有花惜想了想,笑着问黛玉,说道:“姑娘,你先前说的那个‘温八叉’不知是何人?这名字倒是古怪。”
原来花惜先前也读过这一首诗,知道他的作者是唐朝的温庭筠,但温庭筠这名字斯文高雅,怎么竟会有个叫‘温八叉’这样古怪的称呼?因此她只不说破,却问黛玉解惑。
果然黛玉捂嘴一笑,就说道:“袭人姐姐问的很对,宝玉,你可知道?”宝玉说道:“我隐约记得是有个什么典故的,却不是他的字,也不是号,竟是什么来的?似乎跟曹植的七步诗……有的一比。”
黛玉才说道:“果然你说的有些儿意思了,正是如此的……”说着就也看向花惜,解释说道:“昔日我读书,看到《北梦琐言》里头,有说温庭筠‘才思艳丽,工于小赋,每入试,押官韵作赋,凡八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