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惜就笑着说道:“奴婢不过是个丫鬟,怎会认字。”林如海双眸微垂,说道:“哦……”
花惜便说道:“林姑老爷身子不好,此地又没有暖炉,甚是寒冷,不如我扶姑老爷去房内休息。”林如海说道:“不用,我坐片刻就回去了,人也该回来了。”
花惜答应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便陪着姑老爷,等人回来了我再走。”
林如海看她一眼,说道:“好。”林如海坐着,便将桌上的字纸慢慢地给卷了起来,手便一直抖,花惜不免伸手帮忙,低头之时,细细一看,却见那纸上有些地方皱皱的,似是因为殷了水渍,有的地方干了便皱成一团儿,有的地方水渍却还新鲜。
花惜起初不解,后来心头想通,便知道这不是什么水渍,想必是林如海怀念亡妻贾敏,所以偶尔会来展看这一幅字,触景伤情,因此落泪,怪不得他把下人支走了,恐怕也是不愿被人看到自己如此凄楚之态罢了。
花惜心头忍不住微微感叹。这边林如海说道:“相烦了。”花惜说道:“姑老爷真客套。”林如海说道:“劳烦替我放在那边的花瓶之中。”花惜答应,就双手捧着那字,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花瓶之中,林如海才放心。
花惜回来,林如海一时无声,室内只有红烛的光不时跳动。片刻,林如海忽地才问道:“你在荣国府那边,是伺候宝玉贤侄的?”花惜说道:“回姑老爷,正是。”林如海说道:“我送黛玉过去,想必是给府上添麻烦了。”花惜心头一动,却微笑说道:“姑老爷说哪里的话,老太太那边,是极疼爱林姑娘的,只不过因府内人多事情杂的……只怕林姑娘住的不惯呢。”
林如海听了,眉头略微一动,缓缓地开口,说道:“黛玉是个乖巧听话的,既然老太太喜欢她,她必也是住的欢喜。”一边慢慢问,一边看花惜。
花惜笑了笑,说道:“这倒是,林姑娘是个七窍玲珑之人,极其懂事的,然而奴婢看来……就算是梁园再好,到底不如自己的家好……咳,奴婢一时失言了,只因奴婢是自小卖身了的,虽然说府内的太太老太太是疼惜下人的,我们二爷也待着格外的好,但终究不比自己家里自在,姑老爷听听就算了,千万莫要怪我,我是听了姑老爷的话一时多嘴了。”她说着,就又笑,又做惶恐胆怯的模样出来。
第二十九章心病
林如海听了花惜的话,沉思说道:“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你知道这一句?”花惜心头一跳,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头,果然不愧是“莘莘学子”,文绉绉地,一不小心就露出马脚。
花惜心头虽然叫苦不迭,面上却还是笑微微地,说道:“二爷时常会念些诗句之类的,林姑娘有时候便会同二爷谈论诗词……我虽然不认得字,但经常听他们两个说,倒也是记住了几句话,这可是班门弄斧了,请姑老爷莫怪。”
林如海看了她一眼,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却有什么怪得,也是你聪明。”花惜说道:“多谢姑老爷夸赞。”
林如海略微垂了眼皮,想了片刻,才又说道:“我曾问起黛玉,在荣国府内住的怎样,她也只说是好……”花惜就不说话。
林如海眼皮一抬,看了花惜一眼,说道:“现在想想,她虽然是个外孙女,但到底不是从小就生在那里的,她虽然懂事,但又是个孩子,一时离了家去往别处,究竟应该有些不习惯的,唉……”
花惜听到此,才说道:“姑老爷这话说的倒是对,林姑娘的确懂事又好,嗯……只不过越是如此,才越叫人心疼呢。”
林如海沉默不语,说道:“嗯……对了,你叫什么?”花惜说道:“回姑老爷,奴婢叫袭人。”林如海说道:“袭人?从何而来?”花惜得意洋洋,冲口说道:“花气袭人知……”猛地想到前事,急忙咬住舌尖,做思索状,继而说道:“知什么来着……奴婢不记得了,是二爷说的一句诗。”
林如海听到这里,才微微一笑,说道:“花气袭人知昼暖,呵……是这句么?”花惜急忙赞叹,说道:“姑老爷说的对极,正是这一句的。姑老爷真是博学,怪道二爷平日都念着想着,恨不得就来拜会姑老爷……这一次听闻姑老爷病了,便急得什么似的,巴巴地在老太太太太跟前求了准了,就陪着林姑娘来了。”
林如海点头,说道:“宝玉贤侄真是有心了,虽然年纪小,倒是有懂事,又有才学,我见他聪明伶俐,将来必非池中之物。”
花惜见他对宝玉印象不错,就心头窃喜。林如海忽地叫道:“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