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银子又不多,买东西的话,到底不如自己亲手做的见心意,何况薛宝钗出身皇商大家,什么珍贵物件没看过,等闲的小玩意儿她怎会看在眼里?因此花惜十分犯难。
晴雯见她愁眉不展,镇日出神,就说道:“在想什么?难道是因二爷没有领你出去看戏,恼了不成?”花惜说道:“唉,你不知……”反正她一个人想的毫无头绪,索性便同晴雯说了。
只不过她不好意思说自己“不会绣花”,那恐怕便会露出马脚,只说自己一时来不及准备礼物给宝钗……有些不妥,因此在犯难。
不料晴雯听了,想了想,便说道:“这又有何难,我隐约记得,你在几个月前,曾信手绣了一方帕子的……当时只说是自己用,然而因绣的出色,又舍不得,于是也没用,只藏在箱子里,如今你何不把它找出来,送给宝姑娘当贺礼?”
花惜一听,大喜,说道:“真的么?我是病糊涂了,竟不记得,你帮我一起找找。”晴雯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当下便将箱子翻出来,找来找去,果然在衣裳的夹层里,找到一方细密帕子,叠的整整齐齐,拿出来一看,却是绣了一株牡丹花,红艳艳的颜色,翠生生的叶子,斜斜地倚靠在帕子底儿,衬着白生生的帕子,格外娇嫩漂亮……
花惜一看,心头立刻一动,便叹着想道:这真真是最合适不过的生日礼物了。
花惜隐约记得,在红楼里,有一次是谁的寿宴上,众姐妹玩闹抽签,这宝钗就是抽到了一支签,上面写的是“艳冠群芳”四字,下面画着一朵牡丹,题词是一句唐诗“任是无情也动人”。出自罗隐的《牡丹花》,其中两句,有云:若教解语能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
如今,袭人这方帕子上绣着的正是朵牡丹,看其婀娜之态,栩栩如生,果然是动人的很……花惜望着这牡丹,想了想,便又叹,心道:“怪不得袭人舍不得用,这果然是绣的极好的,而且……这牡丹是富贵之花,纵然是她巧手绣了出来,又怎么能堂而皇之地拿着用?自会能是暗地里藏起来,孤芳自赏罢了!”
又想:“那一首诗倒是极合宝钗那人的……虽则面上看来对谁都是极温和的,骨子里头却是淡淡,等闲的人近不得她的心,只不过她对我倒是极留心的,先前相助,此番赠药,我若是也不表示表示,怕也寒了她的心,古人所谓‘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琚’云云,如今我便只‘投桃报李’,好歹是个心意,意思意思。”
她一时拿着帕子出神,晴雯在旁边看着,也啧啧赞叹,说道:“这绣的真是好极,他们都说我的绣工是一流的,我竟也绣不出这样的来。”
花惜趁机就说道:“因我最近病了几场,总觉得静不下心,一拿针,手就发抖,十次竟有九次是给针扎到的,因此这屋里头还是你的绣工最厉害……”晴雯便笑,说道:“定是你先前太发力了些……老天爷看不过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花惜心头一动,却笑道:“故而我现在都很少动手了,若是有什么苦活儿什么的,就只推给你做。”晴雯瞥她一眼,说道:“就知道你是拖病偷懒,只指使我。”虽如此说,面上仍带着笑,两个彼此玩闹,真真是心无芥蒂。
当下,花惜就将那帕子叠起来,准备送给宝钗当生日贺礼。
当晚上,花惜便抽空,亲送了这帕子给宝钗,果然宝钗看了,很是喜欢,大赞花惜的绣工。花惜听得汗颜不已。
花惜又谢她昔日之情,又说了几句吉利话,宝钗兴致颇高,便亲送了花惜出来,又说道:“你病刚好,别竭心劳力的,养着身子要紧。”花惜答应了,便自回来,回到屋里,刚坐定了,就见宝玉虎着脸回来了,也不知发生何事。
第四十七章洗澡
且说宝玉回到屋里头来,脸色有些不好。也不说话,愤愤地就到床上坐了。花惜同晴雯两个面面相觑,晴雯同花惜对视一眼,便出去了。花惜便问道:“这是怎么了?哪里吃了气不成?”宝玉衣裳也不换,便倒在床上,仰面向上,说道:“吃了什么气?好端端地,就又闹脾气,我明明是一片好心,反以为我是跟别人连起来取笑她,殊不知我正是怕她误会了,才跟云妹妹使眼色呢,若是别人,我管也不管。如今倒是好,惹得云妹妹也不高兴,我简直是里外不是人。”
花惜问道:“究竟是何事?你这样翻来覆去颠三倒四的,说些什么,我竟有些不明白……想必是说跟林姑娘闹了脾气?”宝玉说道:“不是她是谁,别人我也难放在心上。……是因在前头看戏,瞧见个小戏子,凤姐姐就说那小戏子长的像一个人,当时大家都知道说的是林妹妹,却都不说,只是云妹妹心直口快,有名没遮拦的,就说出来,急得我向她使眼色,本是想叫她别说的,没想到倒叫林妹妹察觉了,疑心我同云妹妹一起作弄她呢。”原来正是宝钗生日之时做戏的一场小小是非。
花惜听了这个,便笑,宝玉望着她,问道:“袭人姐姐,你笑什么?”花惜说道:“我笑二爷,前头那话说的不同。”
宝玉低头想了想,果然也笑了笑。心头恼火自小了一半,却又说道:“袭人姐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我待她跟别个不同,她却又这么疑心我,叫我好不自在。因这件事,云妹妹说了我一顿呢……只说我护着林妹妹,说林妹妹比她矜贵。我也不好说什么……谁料想回头有给林妹妹说了一番,因此我心里闷着呢。”
花惜说道:“二爷别多想,留神闷出病来,照我看,林姑娘倒不是疑心二爷跟云姑娘一起作弄她,……”宝玉问道:“不是这个,又是怎样?”花惜说道:“就如二爷所说,二爷觉得林姑娘先来的,两个自小长大,自是跟别个不同。林姑娘心底怕也是这么想的……如今在这场面之下,二爷只管给云姑娘使眼色,林姑娘看了,自以为二爷跟云姑娘偏又亲近了……因此心里头不痛快是有的,……但林姑娘之所以如此,却也正是因看重二爷,故而如此。”
宝玉听了这个,低头一想,喜得起身,说道:“我竟一时糊涂了,连这个也想不通,还因林妹妹堵了我几句心里不痛快,原来竟是个大大的浑人了。这件事原是我先前鲁莽了,倒是不该冲着云儿使眼色才是,左右她便是那个鲁莽性子,就说出来,林妹妹或许也不会放在心上,偏我这么一来,倒让林妹妹心里不快了。”
宝玉说着,就要出去找林黛玉赔不是。此刻虽有些天晚,但花惜知道林黛玉是个会心里面存事儿的人,倘若这件事不解开了,未免又会伤心,因此也打发了秋纹跟着宝玉去了。
当夜宝玉回来,果然解了心结,是夜便安稳睡了,此后几日,大节已过,花惜不想宝玉镇日在院内游手好闲,不免又劝宝玉收心,宝玉就听她的,便又重回学堂去读书。每日晨昏定省的,只去学堂跟家里两处,别的地方一概不去,倒也安稳无事。
几日后,听闻这院子里要破土动工,周围有些地方要栽种树木,一些外头的人也进来,因此管事的都来通知了,叫各处的姑娘出去都留神着些。
花惜这几日便同晴雯学习刺绣,往往是一面绷子端着,从头到尾只刺上几针就做手酸状,晴雯无法,只笑着自己用功。花惜便又偷懒去看宝玉私藏的书,懒懒散散过了三四日,听闻黛玉这几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