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陆长亭此时却镇定得不能再镇定了。这般模样的雇主,他可没少见。除却那些寻阴宅,改大运的,多数求他去改阳宅风水的,都是被风水困得没法子了,他还见过比这憔悴百倍的。
主人家或许真是被困极了,一时间连茶水都忘了叫丫鬟上。他坐在主位上,身子微微前倾,面露苦色,道:“道长真能解决这宅中难题吗?”
朱棣不由得看向了陆长亭,这时朱棣才忍不住暗自咋舌和惊叹。他找陆长亭学了些浅薄的知识,本以为第二日便能唬人,可谁知晓,他从宅子外走进来,半点问题也瞧不出,他更不知晓,陆长亭之前为何走到街上来,便直直判定这宅中风水不好了。
陆长亭注意到了朱棣投来的目光,便冲朱棣笑了笑,大意是示意他安心。随后陆长亭高傲地扬了扬下巴,道:“这等小事,都不消劳动我师父!我便能解决!”陆长亭本就生得好看,哪怕是露出几分傲色,也难以令人生厌。
只是那主人家搓了搓手掌,终究不大敢相信这般的毛孩子,“这……小师父……这……”
陆长亭也不打算卖关子。
人家都倒霉透顶了,现在就求着救命稻草了,他还卖什么关子?
“敢问您家中,是否有幼子生了病?且请了不少大夫都没法子?他不仅生了病,还夜夜无法成眠,总是疑神疑鬼?”陆长亭坐在椅子上,淡淡道来,神色镇定自如,实在不符他这个年纪,但此时谁都不会去注意这一点了。
那主人家包括一旁的管家下人,皆是随着陆长亭出言,而露出了惊骇之色。
“你……你怎会、怎会知晓?”主人家是真激动极了,连说话都不自觉跟着哆嗦起来了。
“会瞧风水的,便也多会相面,观您面相,子嗣来得晚,应当正是在而立之年时。之前来时,瞧您府中刚有大夫离开,想来定是有人生病。能令人心急如焚至此的,莫过于家人病重了。我进来时,又瞧了瞧风水,确实是有问题的,尤体弱者最易中招。家宅之中最为体弱的,便是老人及幼子了。而您的面相又呈父母早亡之相,那便就剩下幼子了。”
这一番推论,不过是细致观察,再合理推测罢了。
朱棣在一旁听着听着,便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他看着陆长亭眼底滑过了一道流光。
而那主人家已然呆住了,讷讷道:“那这……这夜夜无法成眠,疑神疑鬼,又是如何瞧出来的?”
“风水。”陆长亭依旧口吻不咸不淡,“这宅子是否翻修过一次?”
“是……”主人家已经全然惊住了,他已经丝毫不会怀疑,陆长亭的口中还能说出多少惊异之语了。
“家中人嫌宅子小,便砌了道新墙起来,隔了新院子出来,可是如此?”
“是。”
此时下人们看着陆长亭的目光,已经如同看怪物一般了。
“因家里人疼宠幼子,便将那新院子留给幼子了,可是如此?”
“是。”主人家有些急了,“可是这院子出了错?”
陆长亭点头,“风水中有个说法‘逼压滞困事’,所谓逼压,便是破坏原有的风水格局,将屋子重新分割,隔出新的屋子来。滞困事,便是因逼压造成风水格局被破,空间变得极为挤迫,从而造成生活中许多困滞之事。如有女儿住于屋中,日后便婚事艰难;如有儿子,便也可能体弱,子嗣艰难等……古时的人,都是用逼压格局来养小鬼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那主人家登时眉毛重重一跳,面上悚然变色,“竟、竟还有这样的讲究……”他都快面露哭相了。
想想也是,任谁还能在听见这样的话之后,依旧维持镇定的?
朱棣在旁边,面色都忍不住跟着一肃。
“若说这个风水导致了您家中幼子滋生阴气,体弱多病。那么那夜夜不成眠,便是因另一处风水了。”
主人家大惊,“这宅子里还有何处风水不对劲?”
陆长亭却是抬手一指,“在宅子之外。”
“外头?”主人家忍不住疑惑了。
这外头怎么会影响到宅子中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四哥:小长亭太聪明了啊啊啊,全然没有四哥发挥的余地啊!
第029章
“宅子外的西南角可是挂了几盏灯笼?”陆长亭又道。
“……是、是。”
朱棣忍不住又诧异地看了陆长亭一眼,他们过来的时候,他可全然没注意到哪里挂了什么灯笼,陆长亭的记性实在也太好了些!
“能否带我到小公子院子里一瞧?”
那主人家哪里有拒绝的道理,自是连连点头,忙带着陆长亭往里走。
朱棣便依旧端着高冷的架子,随着他们往里走去。
一旁的下人们,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朱棣,心道,这弟子才多大年纪?便这般厉害了!想来师父应当更加本事不凡!瞧这师父还这般年轻的模样,说不定便是驻颜有术呢!
朱棣的目光全落在陆长亭小小的背影上了,哪里注意得到一旁下人的目光。
主人家在前面引路,带着他们进入了一个较为狭小的院子。
他们本意是疼宠幼子,便专门开辟了个院子出来,但是一面又想到幼子年纪小,院子便是小些也没甚关系,就直接砌了墙起来,原本的风水格局顿时被破坏了个淋漓尽致。实在是好心办了坏事!
一进院子,陆长亭便能感觉到扑面而来一股郁气。院中下人无不是愁眉苦脸,无精打采。见有人进来,下人们才急忙迎上来,生生挤出了笑容来。
可以说,从这家幼子病了以后,整个家宅便都笼罩在颓靡之中。
或许他们都不会发觉,宅子中的气在逐渐变得阴沉。
风水影响人,而人的转变,同样也会促进宅中风水的变化。如此下去,便是一个恶性循环。光是这样糟糕的环境,怕是就能将这家中幼子生生耗死。
他们走到了屋外。
主人家厉声道:“开门。”
门一开,里面更是一股闷热的气息混杂着药味儿,兜头罩住了陆长亭。陆长亭脚步滞了滞,差点不愿走进去。这古人怎么都爱在生病之后,将门窗紧闭?陆长亭暗暗皱眉。
主人家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由问道:“这屋中可有不妥之处?”
“先将门窗打开。”
“可……可那大夫说我这幼子不能轻易见风……”
朱棣沉声道:“打开。”
主人家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反驳的话一时噎在了嗓子眼儿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下人们依言将门窗打开,他们小心翼翼地看着朱棣的方向,只觉得这位道长实在不一般,开口说出的话,教人连半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大抵有本事的仙道便都是如此了。
待到屋中空气流通以后,他方才拔腿朝着床上的人走了过去。
此时陆长亭还不忘解释道:“所谓生生不息,是要靠循环往替来完成的。门窗紧闭,生气无法流通,便是阻绝了生气,这般下去,怎么还能活命呢?”从生理的角度来讲,便是空气不畅通,人靠呼吸存活,空气日日浑浊,身体又怎能好得起来?
那主人家听了此话,又是一阵后悔害怕。他哪里还敢再小瞧陆长亭半分?只恨不得跪下来,求陆长亭救他幼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