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拥着一身锦衣华服,脸颊上带着一抹红,气色相比较从前,似乎还有了好转。但是陆长亭的目光落到了其他的地方。洪武帝的发又干枯又灰白,眼角的皱纹拖得更长了。与气色完全相反的是,他的五官容貌显得更加衰老了。
“你们都下去。”
宫人们忙退了出去。
洪武帝此刻看着陆长亭的目光显得慈和了许多,他低声问:“是否唯有迁都才能一改风水?”
洪武帝问的可是个棘手并且严重的大问题啊!迁都这样的大事,寻常人谁敢答?不过陆长亭也清楚,什么哄骗的话都不必说,这时候照直说便是。于是陆长亭点了下头。
洪武帝长叹了一声,老态更显。陆长亭甚至觉得他身上带出了浓浓的悲痛味道。
“长亭,你能观风水宝地,那你会观人吗?”
陆长亭的心往下沉了沉。难道洪武帝是要自己去观他的寿数?这个可不行……凡是牵扯到寿数上的事,尤其是对于帝王来说,这都是轻易不可说的。这种时候是万万不能直言的!一旦直言,就可能丢命。
不过洪武帝问出这样的话来,说明他自己心底也有些拿不准了……
陆长亭皱紧了眉,拜倒道:“恕臣无能,实在不擅观人之术。”
洪武帝轻叹一声,道:“这也并非你无能……送陆侍郎回去吧。”
“是。”门外的宫人低低地应了一声,忙进门来送陆长亭往外走。
陆长亭抬头看了一眼天。
这时候明明正当炎热的时节,但天空中却飘来了一片阴云,让陆长亭感觉到了丝丝的凉意。
他不会观人。
但他却知道,这多半不是什么好兆头。
陆长亭吸了一口气,鼻间都隐隐冒着凉意。
陆长亭走后的第二日,洪武帝便又恢复了上朝。等到上完朝,陆长亭走在回去的路上,才隐隐意识到,今日朝上洪武帝的种种安排,都像是在安排身后事了……
因着洪武帝恢复了上朝,陆长亭便要依旧往洪武帝那里去。只是殿中的气氛越来越变得,说不出的凝重,像是凝结了无数的愁绪在其中。
而朱允炆脸上的稚嫩之色也日渐退去……对于自幼长在皇宫中的朱允炆来说,他唯有三个亲人。母亲吕氏,父亲朱标,和祖父洪武帝。但现在他们将要都离他而去了……没有什么比这更惨痛残酷的成长催化。
九月。
炎热稍稍消退之际。
白莲教得以全剿,朱樉来到了应天府。洪武帝重赏了二儿子,之后便将朱樉叫到了跟前说话。只是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陆长亭便在东宫处得知了洪武帝吐血的消息。
这一口血,终结了洪武帝最后的精气。
他心头只剩下残元的大患,但洪武帝想着还有能征善战的四子能为朱允炆除去这个隐患。别的……白莲教已灭,其余势力都已经不成气候。他已经将他曾许下的诺言,完成了大半。洪武帝隐隐放松了下来,这一松,就彻底地垮了。
吐血后半月,洪武帝就病重了。
御医们束手无策,大臣们慌乱之余,将目光落到了朱允炆的身上。他们都知道,如无意外,新君便是这个才十三的少年了。
之后陆长亭再没能见到洪武帝一面。
朱允炆开始站在了朝中,代理朝政,身边还有几位能臣襄助。
朱樉闭了秦.王府。一时间风声鹤唳,陆长亭也不好上门去见朱樉,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日一日的,就像是在捱日子一般了。
陆长亭放下了手中的水杯,顿时觉得气闷无比,便伸手推开了门窗。
一道闪电突兀地落了下来。
霎时间空中阴云密布。
陆长亭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电闪雷鸣之后,骤然下起了一阵大雨。这阵雨下得并不久,很快便停住了。
同一时刻,洪武帝于龙床上,闭上了眼,身边唯有皇太孙朱允炆。
作者有话要说:又一个便当发了出去……
南京城的风水很有争议,诸葛亮认为那是龙盘虎踞之地,朱熹赞其山水形局严密。但也有徐善继兄弟说南京城垣气多泄,先天根基不足,还有人说政哥挖秦淮河,凿方山泄了龙气……咳咳。(政哥头顶黑锅)
然后呢,据传南京皇宫随着地基下沉,有人告知洪武帝,这会不利于后代,甚至会“绝后”。但当时朱元璋已经年老力衰,只能在《祀灶文》中哀叹说:他本想再一次迁都,但已力不从心,只好听天由命了。(这段来自某百科。)
第228章
大明在失去了敦厚善良的皇太子之后,又失去了它雄才伟略的洪武帝。
应天府中,朱樉闭在王府之中未见踪影,而其余王爷都在各自的封地之上,唯有朱允炆伴在洪武帝的身侧。虽然此时想这些有些不合时宜,但是……陆长亭忍不住往下思索。如此一来,历史还是不会更改,依旧是朱允炆登基为帝?
此时多想无用。
陆长亭强忍下满腹的烦躁与难安,强迫自己躺了下去。还不等他睡着,便有人来请他了。不仅是陆长亭,还有其他的同僚,纷纷被请进了宫。而此时满城都已经撤下了鲜艳的事物,转而换上了白色。
洪武二十三年十月,建文帝即位,诏改明年为建文元年。
陆长亭便眼看着那个不过十三的少年,身着沉重的衣袍,五官冷然,面容紧紧绷住,站在众臣的跟前,代替了他的祖父,接受了众臣的朝拜。
朱允炆还是即位了……
帝崩。新帝即位。不管哪一桩,都是大事,要耗费极大的精力。
满朝上下都忙碌了起来。
而陆长亭终于从中抽出了一点空,上了秦.王府的门。
待站在秦.王府外,陆长亭才注意到了一些不妥的地方。他看见了一个熟面孔……那是张行瑜。张行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瞧上去可不像是单纯路过的模样。而张行瑜会出现的地方,陆长亭觉得一般都不大可能会是什么好事。
或许跟朱樉与洪武帝说了不该说的话有关。
陆长亭收回目光,装作看不见张行瑜一般,然后敲响了门。
过了很久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个小太监,那小太监也是一脸衰色,见着陆长亭以后,还愣了愣:“……这,这不是陆公,不,陆侍郎吗?”
“你们王爷呢?”
“在、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