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昕之凝视着郁容的笑颜,伸手在他的发上碰了碰,以着陈述好似不带情感的口吻,说:“你还小。”
郁容一愣,继而又微微笑了,点头表示赞成:“我还没成年。”
所以,再等等吧,他一定考虑清楚。
不能辜负昕之兄,但也绝不辜负自己。
“勺子兄……”
之前憋狠了,郁容忍不住起了促狭之心。
一直“逆来顺受”的聂昕之忽而在他眉眼边摸了摸:“叫兄长。”
笑意卡在喉咙,郁容不由得张大双目:啥意思?绝不承认又想歪了。
男人重复:“叫我兄长。”
郁容迟疑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兄长?”
“嗯。”
突兀地想起匡英,以及跟他曾有一面之缘的弟弟匡秀,郁容微微勾起嘴角,学起匡秀对匡英的叫法:“大兄?”
聂昕之依然应声:“嗯。”
郁容又笑喷了。
简直像是被笑点低的聂家人传染了。
万一他被笑死了,谁来继承他的猫儿,和大熊猫?哦,还有大公鸡小红,以及实际上已经归属他的梨花。
·
说定了回青帘,第二日,郁容便带着他的猫儿们,坐着马车回去了。
——引得他去京城的龙血竭,拿到了足有十斤多。
聂昕之仍是他的“专用司机”。
着实过意不去,郁容已经推辞了几遍,可对方一个轻描淡写的“公务顺路”,就让他没话了。
炎炎夏日,在自家里当然没有王府别苑舒适了。
刚回家的头两天,郁容被热得有些小后悔,分外想念起别苑的清暑亭,转而便想到了那看着和气、心思不明的圣人,顿时打消了惦念之心。
算了,京城水土不服,他还是老老实实、安安心心地窝在青帘这个小村子里吧!
反正处暑已过,天气将会一天比一天凉,家里也不算待不住。
很快,郁容没时间纠结有的没的了。
何蛮子忽然上门。
前不久成功栽培并取得收获的半夏,在这第二季才播种没多久之时,遇到了严峻的情况。
不光是半夏,春季播种尚未到收获季节的丹参,甚至是原本长势良好的桔梗、白术等,或多或少遇到病虫害。
虫害成灾,若不及早救治,届时怕是颗粒无收。
第60章
遇到大规模的病虫害,便是种植好手,往往亦只能束手无策。
郁容作为半吊子的农事专家,不得不赶鸭子上架,连夜翻起了那本药株培育大全,仔细阅读、揣摩并记忆各种病虫害的详情描述,及针对其预防、治理之方法。
次日一早他便赶往了小儿山,跟着何蛮子去到种植了半夏的坡地间,查看情况。
在半夏种植的过程中,常见的主要有球茎腐烂病、绍叶病、病毒病等病虫害,除了气候与土壤这方面的因素,基本是由虫害、真菌性危害进而引发病害的。
虽有些不事生产,郁容的理论知识还是不错的,在请何蛮子种植药材之前,就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早先便作了防治准备,比如在播种前,自配了药液浸种,用以防治虫害与真菌危害,选的坡地,不仅土壤与土质适合种植,同时也考虑过遇到高温多雨水等情况。
事实上,在第一季半夏收获前,不是没出现过病害的情况。
何蛮子不愧是专业种植户,及早地便将染病的植株移除,烧毁后深埋,又取了石灰水浇灌病穴……应急措施十分有效,然而却远远不够,毕竟病虫害的问题非常复杂,引发因素也有诸多不同,针对某一种情况行之有效的手段,遇到另一种情况,兴许不仅没用,更甚者适得其反。
譬如,这第二季半夏遇到的病虫害,便打得何蛮子一个措手不及。
郁容没有责怪对方的失责,到底是受制于生产力水平,这个时代的农业生产主要还是靠天吃饭,尽管旻朝在施肥、灌溉等农耕技术已经相对进步了许多,粮食亩产量由此也逐步得以提高,但是针对病害、虫害或是真菌性危害,便是顶厉害的种植好手,往往也就做到何蛮子这个程度了。
——主作肥料的草木灰在一定程度上具备防治病虫害的作用,除此便是拔除、烧毁病株,靠石灰水杀虫,顶多再利用上兔羊牛的粪便。
理所当然,没有现代五花八门针对各种病虫害的农药、除草剂什么的,连郁容之前只是大概有个概念的“土农药”,在这时也尚未被应用于生产当中。
回归到当下。
坡地半夏遭遇的病害大多是蚜虫引起的,还有天蛾、蓟马等虫害。
情况十分严峻,郁容当机立断,教何蛮子制作简易却有效的“农药”。
乡野随处可见的野蒿,家家户户栽种的蓖麻,还有常见树木如柳树、苦楝等……取叶子、树皮或果实,捣碎掺水,放大锅里文火熬煮,滤液冷却后,再兑水稀释,喷洒到地里田间,对蚜虫、天蛾、蓟马以及菜青虫等皆有奇效。
长年与药材打交道的何蛮子,对各类植物的药性十分了解,经由郁容手把手教导,顿时茅塞顿开,很快便上手。
用了农药后,郁容又待在坡地间,观察了半天,渐渐便放松了心神。
回到家,简单地吃了一顿晚餐,少年大夫便去药室取了数十种具备驱虫、杀菌或是含有毒素的常见药材,忙不迭地进了静室做起了研究。
一是研究“农药”。
不同的病虫害,适用的药物是不同的。
比如,鱼藤对各类毛虫有特效;茶粕除了可杀死蜗牛、蛞蝓等软体动物,在一定程度上能够防治锈病;蓖麻与桃树针对地下害虫;苦参和曼陀罗能够抑制某一些危害性真菌的繁殖;枫杨叶,某些动物粪便,以及草木灰,作农药与肥料两用……
熬个半个晚上,郁容就拟定了十数种可用且效果不错的防治病虫害的农药配方,考虑到是为生产所用,选择的皆是山野田间最常见的药材。
“农药”暂且搁置一边,具体效果还得经由实践检验。
第二项的研究要麻烦多了,比农药的研制困难了无数倍——如何自制出“除草剂”。
“土农药”的运用在天朝由来已久,哪怕郁容此先对这方面不太了解,在系统的相助下,初步的研究还算顺利。
可以中药材制出除草剂,于他来说,却是一个大胆的尝试。
哪怕在现代,有时候还得通过人力进行除草。
郁容没想着研究出什么能杀死所有杂草的药剂——既不现实,又太过危险——无论农药或者除草剂,他不希望对生态环境造成破坏。
若是完全不借用除草剂,有些寄生性的杂草则过于棘手了,便是投入再多的人力,也没法子清理干净,严重影响到作物的生长与收获。
最典型的便是菟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