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聂昕之熬好了蜂窝水,郁容便拿剩余不多的山泉水,以纱布滤液的草药汁,按照一定比例调配成外洗的药水。
再对患者的蛰伤进行了二次清洗。
以蜂窝为君药的药水,细细地涂抹在患处。
胡蜂尾针之毒凶狠厉害,其蜂窝的药用功能反倒极妙,杀虫攻毒,祛风止痛,治疔肿,疗癣痈……用在蜂蛰伤上可堪奇效。
“美、美人……”
原本让人误以为随时可能要死的伤者,在恢复神志的第一时间,断断续续地唤出了这一声。
郁容听清楚了,手上一颤,药水洒掉了一些,不免庆幸还好不是在针刺的时候手抖,否则怕不得出命案。
遂觉脊背陡地发凉,乍暖的春日好似瞬时还寒了。
“美……啊——”
那人又昏迷过去了,不是毒性复发,而是吃了一记手刀。
郁容的手又抖了抖,默默地抬目,与男人的眼睛对视:“兄长你……”
聂昕之泰然自如,作出解释:“其行不端,恐会误了容儿施救之举。”
郁容张嘴欲言,不知为什么,猛地打了个寒颤,果断阖上了嘴。
他费心费力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命,可不想毫无价值地白白又送还过来。
再者,想想这晕过去的家伙,捣马蜂窝牵连无辜路人,性命尚不能自保就口花花……给人感觉着实不佳。
作为一名“心善博爱”的医者,郁容绝不承认他有一瞬是幸灾乐祸的。
反正,兄长行事素来讲究,不会出人命的……应该。
郁容说服了自己,便心安理得了,继续复查着伤患的蛰伤,目光无意间瞄到另一名伤势渐现好转的患者。
尽管脸庞肿胀,仍看得出其年龄不大,十六七的富家公子样。
这一位跟其言语轻佻的同伴完全不一样,仿若没看到聂昕之的行为一般,很是自然地偏头看着小溪,像是在欣赏风景似的,识趣地没插入二人微妙的互动。
郁容莫名感到不好意思,对这富家公子的观感倒是好转了一些,再观其胀大如那啥头似的脑袋,又觉其怪可怜的。
他便放缓了语气,说:“能做的我都做了,残余的毒素仅靠一两次用药,一时半会儿化解不了。你们最好回家休息,去药局买蛇药膏每日敷涂在伤口处,”看了看昏迷之人,“他的症状复杂一些,最好再找长于治虫毒伤的老大夫看一看。”
富家公子哑着嗓子道谢,好一通的感激之言。
郁容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从对方口中知晓其下人大概会寻来的事实,便拉着聂昕之暂且留待一旁等着。
这个时代,山林暗藏着不少的凶险,人为的诸如劫道者且不提,虎害什么的一直是南方州府的心头大患。
差不多又等了两刻钟,两名患者的下人找到了这里,总共六七个人,其中有几人是彪壮的汉子,这样的一行人,安全问题无需人担心。
本职尽到,郁容没再多待,便与一众人告辞了。
除却得到了对方豪爽给予的十两银钱的报酬,还问到了去宁泰寺的正确路线。
得幸亏问了,他们原本走的是猎户进山打猎的路线,要真沿着小道前行,说不准今夜得露宿深山了。
当郁容站到了宁泰寺正门的牌坊前,看着西斜挂在檐牙尖的红日,一股慨然之情发自内心油然升起——
爬个海拔不过五百米的山头,他居然有种披荆斩棘,走过了九九八十一难的错觉。
烧柱香而已,至于吗!
天色将晚,山上的游客陆续下了山,偌大的寺庙,给人些许冷清之意。
“没想到这宁泰寺挺大的。”郁容不由得感叹。
聂昕之说明:“此是常鄱最有名的一间庙宇。”
郁容略感惊奇:“很厉害?”
聂昕之回:“据闻签文甚是精准。”
郁容尽管对抽签什么的不信,但跟很多天朝人一样,信与不信,反正凑一份热闹又少不了一块肉。
遂兴致勃勃地表示:“我们也抽个签罢?”
聂昕之颔首,忽而问:“姻缘?”
郁容:“……”
兄长怎么突然这么直接了?
不过……
“用得着抽姻缘签?”
他俩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嘛,总不可能他家兄长还想寻觅第二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