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
阿若轻哼:“说得好像我不会照顾自个儿似的。”
郁容听了失笑,也不与他辩解,想起这一趟目的,温声道:“恭喜你,阿若。”
阿若闻言,面露罕有的赧色,道了声谢,语调微低:“我也没什么熟人,洪家庄的……”话语停了停,遂神色自若地说了下去,“不来往了。除了福居社的人,我唯一能邀请的,只有小大夫你了。”
郁容静静地听完,唇畔笑意加深:“我的荣幸。”
阿若轻摇首:“也是我的私心,劳累你跑这大老远的,从京城赶到雁洲。”
郁容浑然不在意,嗓音含笑:“我的家就在雁洲,本也想回来看看,谈什么劳累。”
阿若勾了勾嘴,语气一转,道:“你……”
他望了望停靠在老树下的马车,昂了昂下巴:“还有你家那个,进屋小坐一会儿罢,先吃点茶。”话语是一贯的直接,“契礼要到明天晚上,到时你们人再过来,这儿窄小破陋,我便不留夜宿了。”
“无妨。”郁容表示,“我和兄长在雁洲有住处。”
阿若微点了点头:“这我知道。”
否则再怎么没眼色,也不可能直说“不留夜宿”的话了。
年龄相仿的两人,边说着话,边不紧不慢地穿行在大院间。
尽管阿若口口声声说福居社窄小破陋,宅院的地积却是比大多数普通住家占地大了好几倍。
屋子确实陈旧简陋,但一眼扫过,便知不久前,各间房经过了修葺整修,看着颇是齐整明净。
院内有三五成群的小萝卜头,嬉戏玩耍。
转角便是一片红尘烟火的繁忙景象。
更大点的孩子,在年迈的长者带领下,忙着做活。
扎灯的扎灯,制伞的制伞;
一二妇人踮着脚正要收拾晒在檐下的衣服。
还有几个装束不错的年轻人,清点、处理着草药。
忙忙碌碌,充溢着祥和与宁静。
郁容不自觉地顿住脚。
“再过一些天就是中秋了,社里所有人赶着做东西,到时送集会卖。”阿若说明。
郁容遂轻声感慨:“余社头真是好手段。”
且不提在雁洲这般繁华的城市,余社头如何弄到这么一座大宅,便说这福居社的人数吧,不带那些不知事的稚童,粗略估算少也在五十六号人,其竟是管理得井井有条,丝毫看不出混乱。
阿若道:“什么好手段,”语气故作嫌弃,“好几回闹出了事,差点把房子给打没了,要不是……”他看了看跟在年轻大夫身后的男人,“附近有官兵坐镇,这福居社早便散了吧。”
郁容循着他的目光望向聂昕之,不由得轻笑:“总归是余社头能耐,官兵也不可能天天看着这儿不出乱吧?”遂是话锋一转,疑惑问,“为什么有人闹事?”
阿若漫不经心地回:“总有些好吃懒做的想吃白饭呗!还有一些坏家伙,看这里大多是老弱病残的,就起了不好的心思。”
自然就想起了在常鄱遇到的鬻卖人口案,郁容叹道:“办好福居社确是不容易。”
阿若道:“也还好,”似笑非笑地睨了年轻大夫一眼,“总有像小大夫你一样的冤大头,往这儿送钱送药送衣裳,大伙儿再节省一把,一大院子人糊口没问题。”
郁容微摇头:“略尽绵薄,远比不得余社头高义。”
真正要办好福居社,绝不是光有财力就万事大吉。
物质保障不过是最基础的一项工作,偌大一个以人为主体的组织,在管理、运营以及人事等方方面面,皆需强有力的手腕。
故而,他是没那个本事,置办如福居社这类的组织结构,除非自个儿揽了活,转头将责任推到兄长头上,咳。
正因此,虽然一初对余长信的设想存着疑虑,但看到其并非只知夸夸其谈,而是真的将理念付诸了行动,难免心有触动,赠些药钱衣食不过是微薄之力。
“就客套吧,”阿若撇嘴,“你们读书人净爱扯虚的。”
郁容不免汗颜,他觉得半文盲的自己真称不上是读书人,眼珠转动间,笑着回:“你现在不也是读书人?”
阿若顿时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样子:“他教社里的孩子念书习字,我便跟着学了。”声音略小,“他说我学得不错,我怀疑他是不是在哄我……”不由看向年轻大夫,语气迟疑,隐含期待,“你觉着我写得怎么样?”
郁容回想了下喜柬上的字迹,直言:“写得很工整,笔锋还算有力,远超一般初学者的水平。”
比之大家肯定不如了,不过短短一两年,从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蜕变到可dú • lì执笔书写的程度,其人可谓颇有悟性,想必在学习上也是勤奋不辍了。
阿若露出放松的笑容:“那就好,要不然写得太糟,我不好意思再让人教了。”
郁容扬了扬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和余社头不是要结契成一家子了?”
“他的事情太多啦,不想总是给人添麻烦。”
阿若说着,脸上的气色愈显红润。
“娇羞”二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郁容默默被自个儿的形容给雷了一把。
“想必余社头并不会觉得麻烦。”
听到这般说法,阿若整个人更见“娇羞”了。
郁容囧了囧,干咳了一声,转而换了话题,拐弯抹角,其实是禁不住的好奇:“前几回看你,我还以为你与余社头不算相熟。”
阿若答话:“时间长了,慢慢就熟了。”
也是。郁容点点头。
阿若静了少刻,忽又开口,轻声道:“年初我生了冻疮,挺厉害的。他当时特别忙,就趁着夜里不睡觉,给我制了一大罐的油膏。”
郁容默然。
心情又开始微妙了,仿佛一不小心多咽下了几枚青梅。
话说……
不管是以前用作那啥的润油膏,或者冬天的冻疮膏,夏季用的清凉油,他每每制好了,都会让人捎上一份给这人吧?
阿若似乎觉察到他的情绪,紧接着作了解释:“你送的那些药,闻着特别香,就全分给了社里的小孩和婶子们。”
郁容想起聂昕之所说的,这人少失怙恃,许是真的有些“恋父情节”加缺爱,对年龄大上许多、又照顾他的人容易产生慕恋之情。
莫名想叹息,然而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人没资格作自以为是的置喙。
郁容面上微微笑:“倒是我疏忽了,下回再制药膏药油,就多送上几份。”
先前说常着人往福居社送药,送的一般多是药材,和丸剂、片剂这类成药。
因为知道余长信是医者出身的,郁容便没多操心,倒是忘了,操持偌大一社的社头,哪里有太多功夫,像自个儿一样整日围着药炉打转。
阿若也没跟他客套,道:“就麻烦小大夫你了,”稍作了些说明,“社里来来往往最多的是小孩,夏天生痱子热疮、冬天冻疮皴裂,平常又免不了磕磕碰碰,平常药膏和药油耗的,跟吃饭似的。”
郁容应了声:“举手之劳。”
他常为逆鸧卫制些得用的药膏,便是加上福居社几十口的人,不过是多制备几大料的事。
药材的处理与炮制,有的是帮手相助,于他而言,无非是多花一两天的功夫,谈不上多麻烦。
阿若扯了扯嘴角,笑意浅浅:“我养了些鸭子,腌制了有好几百的鸭蛋,待会儿你带上一坛子回去吃吧,”自信满满地表示,“保准你在京城也买不到,比我腌的更好吃的鸭蛋。”
郁容瞬时莞尔。
不承想这人“重操旧业”了?
能养活大一群的鸭子,还养得极好,也真真是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