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萨饼果真很难吃,方木吃了半块就不想动了。周围的顾客们倒是对眼前的面饼蛮有兴趣,令人不解的是,大家都斯斯文文地用刀叉。外国人对这种快餐都是用手抓着直接往嘴里送,到了这里却成了和鹅肝、[4020电子书]鱼子酱一样的稀罕食物,不用刀叉不显其珍贵。
廖亚凡的刀叉也用得笨手笨脚,见方木不吃了,也有些紧张地停下来。方木注意到她的窘迫,不得已又抓起那半块匹萨饼,塞进嘴里大嚼起来。方木的动作似乎鼓励了廖亚凡,她也学着他的样子,大口吃起来。
晚饭吃到一半,方木的电话响起来,是周老师。周老师焦急地问方木能不能开车去帮他找找廖亚凡。方木捂住话筒,小声问廖亚凡是不是偷着跑来的,廖亚凡没回答,依旧低头吃饼。方木无奈,对周老师说廖亚凡跟他在一起。周老师长长地“嗐”了一声,让方木把手机递给廖亚凡。廖亚凡既不接手机,也不抬头看他,依旧小口撕咬着匹萨饼。
方木没办法,只能对周老师说:“吃完饭我就送她回去。”挂断电话,对面的廖亚凡终于抬起头来,手里捏着半块匹萨饼,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回去。”
“别说孩子话。”方木指指盘子里的食物,“快吃,要不周老师该着急了。”
“我不是孩子。”廖亚凡一动不动地盯着方木,清澈的眼睛里似乎有某种坚硬的东西。
“好好好,你不是孩子。”方木又好气又好笑,“廖亚凡女士,快吃吧。”
廖亚凡低下头去,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忽然,一滴泪水落在桌布上,紧接着,两滴、三滴……
廖亚凡无声地哭起来,却始终捏着那半块匹萨饼不松手,似乎吃不下去,又把它当作唯一可以牢牢抓住的东西。
方木尴尬无比,邻桌的男女已经投来了诧异的目光,似乎对他们的关系表示怀疑。的确,如果说他们是父女关系,方木显得太年轻,如果说是恋人,方木又显得太老。也许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方木是一个勾引高中女生的成年流氓。
几分钟后,廖亚凡的哭泣戛然而止,就像开始那样突然。她用餐巾擦擦眼泪,抿抿头发,继续吃那块已经被她捏变了形的匹萨饼。满桌的食物方木基本都没有动,却被廖亚凡一点点吃光了。她并不是食量大,而是在有意拖延晚饭的时间,邻桌的客人都换了三拨,这顿漫长无比的晚饭才吃完。
方木看看手表,已经九点多了,衣袋里的手机又在振动,不用看就知道是周老师在催他。
方木结完账,站起身对廖亚凡说:“走吧。”廖亚凡坐着不动,手按着桌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方木说:“我不回去。”
方木板起脸,“不行。”
廖亚凡把头扭过去,意思很明显:那我就不走了。
方木无奈,“好好好,不回去。”
廖亚凡又转过头来,“你保证?”
“我保证。”
按照廖亚凡的要求,车只能行驶在远离天使堂的城南。她以手托腮,贴着冰冷的车窗看着夜色中的城市。看似沉思,其实这女孩敏感无比。每次方木向北转弯,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廖亚凡都会无声地扭过头来,长久地盯着方木,直到他再次转南。
接近夜里11点的时候,方木把车停在了路边。
“太晚了,你必须得回去。”
“不。”女孩的声音轻轻,却很坚决。
“那我们也不能在车里呆一夜啊。这么冷的天,我们会冻坏的。”
廖亚凡沉默了一会,扭过头去不看方木,片刻,传来颤抖的声音:
“你带我去宾馆吧。”
方木无语,摇下车窗,又吸了半只烟,一踩油门。
吉普车朝天使堂的方向飞驰,廖亚凡盯着方木足足看了5分钟,也许是察觉到方木这一次不可能再宽容自己,她慢慢地低下头。
“今天晚上你即使送我回去,我一样会再跑出来。”
方木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开过几个路口后却一打方向盘,向另一条路驶去。
十分钟后,方木把车停在了宿舍楼下。
“跟着我,别出声。”方木可不想让同事们看到自己深更半夜地把这么小的女孩子带回宿舍,廖亚凡倒显得既紧张又兴奋,很不必要地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跟在方木身后。
短短两层楼的路程显得无比漫长,幸运的是,在走廊里始终没有遇到同事。终于进了自己那间宿舍,方木靠着门,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廖亚凡倒是显得很放松,她把书包甩在方木的床上,在小小的宿舍里好奇地东张西望。方木从水房里打了一盆水回来,又从暖水瓶里倒了些热水进去,指指窗台上的洁具示意她先洗洗脸。廖亚凡顺从地走过来,脱下校服外套放在椅背上。方木赶紧关好门,站在走廊里打电话。
周老师的声音很着急,“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你别急,我也是没办法。”方木捂住半边嘴,压低声音说道:“亚凡说什么也不回去,也不知这孩子怎么了。”
“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的宿舍。恐怕今晚她得在这里过夜了。”
周老师有些犹豫,而方木清清楚楚地听到赵大姐在那边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