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金纳的箱子?”方木睁大眼睛,“你说的是伯尔赫斯·弗雷德里克·斯金纳么?”
“是的。”周老师有些惊讶,“你真的是个普通警察么?”
方木没有回答他。斯金纳是美国著名心理学家,行为主义学派最负盛名的代表人物。斯金纳反对仅用精神分析的方法探讨人的内心世界,主张预测和控制人的行为而不去推测人的心理过程和状态。他提出了一种“操作条件反射”理论,认为人或动物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会将一定的行为作用于环境。当这种行为的后果对他有利时,这种行为就会在将来重复出现;不利时,这种行为就会减弱或消失。由此,人们可以用这种正强化或负强化的办法来影响行为的后果,从而逐渐修正其行为,这就是行为修正理论。斯金纳最初将行为修正理论用于训练动物,并制作了著名的“斯金纳箱”。箱子里有控制杆、喂食盘、迷你踏板等装置,斯金纳把动物——例如鸽子、老鼠——放入箱子进行研究,据传,他还曾经把自己的女儿当作试验品放进斯金纳箱。
可是,这样一个备受争议的科学家,和这些案件有什么关系呢?
“八、九十年代,那是一个思想遭受长期禁锢,又猛然喷发的时期。”周老师眼神迷离,似乎在回忆一段伟大而热烈的年代,“我在文革中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一旦有了可以施展自己抱负的空间,我的激动是可想而知的。人生不过匆匆数年,哪个学者不想给后人留下传世的理论和经典呢?所以,我在担任心理研究所的主任后,选择了一个当时在我看来可能改变人类进化轨迹的课题——教化场计划。”
“教化场,什么意思?”
“斯金纳根据实验结果推论出人类没有所谓的自由意志,纯粹受增强物控制摆布。这种理论虽然备受诟病,但是却让后世受益匪浅。治疗恐惧症和焦虑症的脱敏疗法和满灌疗法都是以斯金纳的行为理论为依据的。斯金纳梦想以行为工程学来建构人类社会,以行为理论来控制人类的行为。事实求实地讲,我对此很感兴趣,因为我在文革期间看到了太多违背人们本性的行为,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引发了那次全民性质的集体失常。如果能找到那种神奇的力量,我们将彻底强化人类的社会性,以此构建一个更为美好的世界。我们设想建立一个在外部影响人类行为的场域,并把它命名为教化场。”
“你的意思是……”方木突然感到一阵恶心,“用训练来培养人类的个性进而影响行为——就像训练动物一样?”
“我理解你的反应。”周老师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也知道这个计划是违背伦理的。但是对我而言,学术成就实在是一个太有诱惑力的东西。我当时想,即使我将来像斯金纳那样受到世人的唾骂,只要能为人类探索自身奥秘作出贡献,那也是值得的。所以,我还是决定启动教化场计划。”
不觉间,窗外的天色开始阴沉下来,大块乌云渐渐布满天空,一场大雪似乎就要来临。狭窄的宿舍里越发显得昏暗,两个人的脸都躲在阴影里,只有香烟上的红点若隐若现。
“整个计划只有我和我的助手才知道内情。我们首先选择了一些人作为实验对象,主要是一些普通人家的孩子。每年都有很多大学毕业生到心理研究所来实习,我从实习生中选出一些人来对这些实验对象进行跟踪,要求他们客观记录实验对象的日常生活,但并不告诉实习生任何关于实验的内容。同时,我在社会上秘密招募了一些志愿者,这些志愿者也是普通人,并且经过严格审查,确认彼此间没有交叉的社会关系。对实验对象跟踪研究一段时间后,我就安排志愿者在实验对象的生活中人为制造一些突发事件,例如目睹性行为、突然被陌生人拥抱、带至黑暗场所等等。事件发生后,我要求志愿者签署保密承诺书,然后发给一笔报酬,从此再无瓜葛。然后,撤换掉所有负责观察实验对象的实习生,改派其他实习生跟踪记录实验对象在突发事件后的反应情况,当然,试验的目的和内容对他们也是严格保密的。这样,就可以确保实验的目的和过程无人知晓。”
“你在实验对象的生活中,人为地制造一些遭遇?”方木皱起眉头。
“对。”周老师艰难地吐出这个字,“这样可以让实验对象按照我们的设想去思考,去行动,换句话来讲——经历我们为他们选择的人生。”
方木抬头看看面前的老人,他佝偻着身子,低垂着头,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可是谁能想到他曾有过恶魔一般的心肠?
“后来呢?”
“第一批实验对象共有5个人,除了一个目睹性行为的孩子之外,其他人在试验过后并没有显现出剧烈的情绪反应,于是十年后,我们又选择了第二批实验对象。当时我的信心很足,我打算让这个计划长期进行下去,用20-25年的时间来完成这个实验。如果实验能顺利完成的话,我将会在学术上取得任何人都难以企及的成就。斯金纳证明了奖赏对于建立良好行为的帮助,而我将证明惩罚对于塑造人的行为同样有效。可就在两年后,意外发生了……”
“什么意外?”方木急忙问道。
周老师长叹一声,额头对着床铺的栏杆轻轻撞击。
“我在看一份跟踪报告的时候,发现一个实验对象的情绪反应非常奇怪,比我设想的要强烈得多。由于这个实验对象是我的助手负责的,我就询问他实验的情况。他吞吞吐吐的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