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离不开王安石,就算韩琦都动摇不了!
“但官家让司马君实草诏,去慰留王介甫,却是做岔了!”
“没错!没错!王介甫本是以退为进,可却被司马君实当头一棒,敇文写得那叫一个妙啊!”
“‘士夫沸腾,黎民骚动,乃欲委还事任,退取便安。卿之私谋,固为无憾,朕之所望,将以委谁?’你看看这话说的!”
“所以司马十二是翰林学士。你我只得混吃等死。”
哈哈一阵哄堂大笑。
韩冈也觉得赵顼让司马光去挽留政敌,实在有些没头脑。只是司马光是翰林学士带知制诰,朝中的重臣任免,都是通过翰林学士起草的。赵顼大概是看了司马光正好在眼前,而过去王、马二人又是好友,所以找他来写。但以现在司马光和王安石的关系,赵顼命他起草慰留诏书,他会怎么做根本不必多想。
司马十二的文才虽不如王安石,但毕竟是写出资治通鉴的人物。字寓褒贬的本事那是不必提的,文字上做点手脚,足以让王安石的假辞职变成真辞职。
在韩冈看来,这司马光也的确够阴。这人做的,表面上是带着嗔怪的语气在挽留,但实际上就是在挑起赵顼的怒火。
……当然,也有可能是韩冈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说不定。司马光真的是想用这种的言辞,来挽留王安石!
不过王安石回应,却表明了他是跟韩冈一个看法。而赵顼的道歉认错,也是证实了天子对司马光起草的这份诏书的理解。
厅中众人还在议论,而韩冈喝完了香薷饮,已经打算回房去了。这时,刘仲武走了进来。跟韩冈天天去流内铨一样,他也是天天往三班院跑,每天回来,如不是城外斜阳霞满西天的傍晚,便是华灯闪烁群星璀璨的深夜。
只不过前两日刘仲武回来时,脚步沉重,脸色也是一般无二的沉重,自然是没有好消息。但今天却是步履轻快,笑容也爬上了脸。
韩冈问道:“子文兄,你试射殿廷的时间定下来了?”
刘仲武笑呵呵的说道:“托官人福,就定在后天。有十几个人一起,俺也看了他们,除了一个河东来的汉子,没一个成气候的。”
“在下也是后天铨试。到时却是要与子文兄一块儿上考场了。”韩冈的笑容看不出方才的半点忧虑,却半开玩笑的恭喜刘仲武道:“在下先预祝子文兄能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承蒙吉言,也望官人能簪花而回。”刘仲武并不知道韩冈本不需要铨选,听说韩冈跟他一样收到消息,也为他感到高兴,同样开着玩笑的祝福,把韩冈当作要考进士的贡生。
韩冈笑着拱了拱手:“多谢,多谢。”
第二天,刘仲武留在驿馆内蓄养精神,而韩冈则先去流内铨确认消息,又到王安石府走了一趟,最后还是去了小甜水巷旁的程张两家,行程与前几日没有区别。只是当天夜里为了能养足精神,早早的便睡下了。
一觉醒来,便是决定韩冈一生命运的日子到了。
注1:按照宋朝惯例,官员中只有宰执才能被赐张清凉伞。
第42章诡谋暗计何曾伤(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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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内铨的衙门,就位于宫城内,这是因为流内铨本就是中书门下的下属机构,自然不能离着政事堂太远。自从日前过来递过家状后,韩冈天天来流内铨报道,熟门熟路。从右掖门查验了身份后进入宫城。正面的文德门过去,就是每月举行朔望大朝会的文德殿。而韩冈要去的地方,则是要再往西,处于大宋的政治军事中枢——别称政事堂的中书门下和枢密院的合称也正巧就是中枢。
流内铨衙门前有凉亭一座,号为阙亭,但这个阙不是宫阙,而是官阙。亭子也并不让人歇脚,是为张榜所用。就在亭中,并排着挂了一圈水牌,有十几块之多。上面贴满了近日在流内铨登记过、尚未注人的官阙单子,以示公正之意。
这等自撇清的做法,究其因,还是因为如今官场上是僧多粥少,主管低品武臣的三班院中总有三五百个闲官,而统管选人的流内铨之下,同样有着三五百人。天下官阙不过一万多,而文武官员加起来超过两万。一个好官阙,总是引来多少闲官争抢。有多少人自入官以来,一直没能等到个好差遣,更是心中不耐。
可韩冈完全不需要等,从张守约、王韶,到天子赵顼和王安石。都为他的差遣尽了自己的一份心力,即便参加铨选,也只是照规矩要走个过场——这是昨日,接待他的一位小吏所言,还说是因为主考的刘令丞不便在考前见面,所以让他转告。不过韩冈一向谨慎,并没有因为一句陌生人的话而放松心情,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他一贯的行事准则。昨日他便特意从程颢和张戬那里问了不少消息,也清楚了铨选的大致内容。
武官姑且不论,文官铨选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选人改官,从地方幕职改为京官。另一种是新进选人注官,是新进官员进入官场的考试。
如果是选人改官,照例要判案四道。成绩合格者,方能改为京官。这是为了测试被考者的政务处理能力。因为由选人转为京官后,便可以出任知县、通判甚至知军知州这样的亲民官。亲民官集行政、民政、司法甚至军事于一体,是国家政权的支柱,必须要检验一下他们署理公事之才是否能胜任这一关系重大的职务。
相对而言,初出官选人的铨选难度就低了很多,如果是有出身,如进士科或是制举,就没有铨选,直接授职。剩下需要参加铨选的,大部分都是荫补官。集中在这个档次的荫补官,虽然他们的官品不高,但身后都有着一个或几个高品的父兄亲族,为难他们,等于是找不自在,所以考试的难度很低。
韩冈从程颢和张戬打听来的消息就这么多,但具体的考试科目他们却没提,只说让他按照参加明经科考试来复习就行了——韩冈不通诗赋,这一事几天来已经被他们看透了。
在守在流内铨门房中的一众闲官们又羡又妒的眼光中,韩冈被一名小吏领进了衙门。不过他没有被带进主厅,而转了几转,到了一间偏厅中。
厅内只有两名身穿青袍的文官。韩冈猜测,其中一个应是昨天传话给自己的刘令丞,另一人跟他平齐坐着,应是同一级别的官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