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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面前自称过国中控弦五十万,但实际上随时可以动用的兵力只有十五六万。所谓的五十万,是把国中从十六到六十的男丁都算上的数字,动员上一次,国力没个一两年都无法恢复。眼下的十一万大军,已是西夏国中大半兵力,即便是兴灵要地,也就只剩三五万兵在防守着。

压在梁乙埋肩膀上的担子沉重得让他都难以支撑,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在分出了筑城军和几支偏师后,被他带着南下攻打大顺城的,仍然超过了六万。而护翼在他身侧的也是国中最为精锐的环卫铁骑。

兴庆府中,卫翼天子的精锐护卫,分为六班直和铁骑两个部分。

宿卫宫掖的六班直成员,泰半是国中各豪族中擅长弓马的贵胄子弟,既有加强国主与豪族联系的用意,也有作为人质的成分在。总数五千人,除非天子亲征,否则绝不出动。

而环卫天子出行的铁骑,则是从各大监军司的铁鹞子中精挑细选出来。总数三千,分为十部,相当于宋人的十个指挥,在骑兵中最为精锐。跟随元昊南征北讨,战功卓著。今次梁乙埋引兵南侵,他的姐姐让他带出来了五部一千五百骑。

在山道上转过一道弯,出现在前方依然是重重山峦。眼看着盘山道蜿蜒至山谷中,长长的人龙让梁乙埋有些心浮气躁,“罔萌讹,离白豹城还有多远?”

“回相公,还有六十里。”在梁乙埋身后半个马身,一名党项贵族立刻讨好的回答道。

“六十里……”梁乙埋抬头看了看天色,才交午时。到入夜前,应该能赶到白豹城,“不知大顺城那里怎么样了?”

罔萌讹说道:“有哆腊枢密主持,相公当可放心。”

梁乙埋所在的这支队伍,属于出战的中军。而八千铁鹞子,已经作为前锋在昨日就抵达白豹城,今天应该开始分批突破大顺城防线,到其后方烧杀抢掠。

而在东南方向,也同样有一支万人队,赶往金汤城。金汤、白豹都在大顺城的不远处,如同一个钳子,紧紧钳制住宋人的大顺城防线。今天梁乙埋抵达白豹城,明天便能继续南下。有梁乙埋主持,金汤和白豹两城同时出兵,兵锋直指大顺城。等他将鄜延和环庆两路的宋军都吸引过来,罗兀那里就能安然的开始修筑。

山风忽起,夹着灰土劈头盖脸的刮来,迷住了人马的眼睛,也吹得面面军旗猎猎作响。

梁乙埋在山风中,感到了一丝寒意。尽管九月未至,但横山深处已是秋凉。罔萌讹见状连忙递上了一件披风。披风带着翻毛,后面还有坠饰,梁乙埋对这种党项制式的服饰并不喜欢。他每次见到宋人的使臣峨冠博带的装束,满眼都是羡慕。

但梁乙埋很清楚,就算再喜欢汉家的服章礼仪,也不能在外面表现出来。虽然毅宗谅祚早前已经下旨在朝中推行汉家礼仪,但当梁氏姐弟开始主持国政,却立刻又废去汉仪,改用蕃礼——因为他们是汉人。

在西夏国中,一直有都汉化和蕃化两种对立的声音存在。加深汉化,只会削弱党项人的战斗力,就像景宗皇帝【李元昊】早年所说,用牛羊交换无用的丝绸瓷器,徒损国力。但汉人的文明远远超过党项,生活、服饰和娱乐,让每一个党项贵胄都羡慕不已。就算景宗当年一力推行蕃礼蕃仪,但私底下他自己都有穿着汉人的服饰,而毅宗更是对汉物钦慕不已。有两位天子做榜样,下面的贵族无不对宋人的服饰、器物趋之若鹜。

但梁乙埋以汉人统掌朝政,却不能学着去做。元昊、谅祚穿了再多汉人的衣服,也脱不了党项人的内在。但梁氏姐弟的汉人身份,却会让他们必须旗帜鲜明的站在党项一边,如此才不会当作异类。

这还真是累人,梁乙埋想着,但若是能稳固自己的地位,就算茹毛饮血,他也不会在乎。不过当务之急,是打赢眼下的这场战争,鄜延、环庆、泾原、秦凤,甚至河东,他都已经安排妥当。只是突然间,他又脸色一变,想到了自己一个疏忽掉的地方,在秦州更西的地方,还有一个让他心神不安的隐患。

梁乙埋连忙对罔萌讹道:“罔萌讹,你速遣人去找禹臧花麻,传本相之命,让他提防河湟,不得疏忽!”

注1:党项语中对天子的称呼,汉义为青天子。

第22章瞒天过海暗遣兵(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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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龙珂和瞎药好生的将智缘和韩冈送了出来。他们都是虔心礼佛之人,对主动上门来做法事的东京高僧,千恩万谢也不足以表示他们的感激,就差在脑门上写上顶礼膜拜四个字了。

青唐城外十里处,别过热情的青唐部族长和他的兄弟,在通往古渭寨的道路上,韩冈与智缘并辔而行。

先在吹莽城做了三天法事,又在青唐城做了三天法事。智缘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的睡上一觉,但他今天上马时还是精神奕奕,红光满面。在马上还能谈笑风生,头脑的运转也没有一点迟滞。年近五旬,智缘依然如此精力充沛,这让韩冈惊叹不已。

对于僧侣这个职业,韩冈素无好感。如今真正恪守清规戒律的高僧大德寥寥无几,反倒是花和尚多不胜数。喝酒吃肉都算不上什么,逛窑子上青楼、娶妻生子也是寻常,把女人藏在庙中狎1玩,这样的事同样时有耳闻。甚至有个僧人娶了名妓招摇过世,自称是‘没头发1浪子,有家室如来’,世人尤以其貌似豁达而艳羡不已。

韩冈对他们的行为无意作出评判,不守清规也不关他的事。

——可这些僧人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一是靠信众捐赠。官宦富户的钱就不提了,捐得虽多,但人数毕竟是少数。吃斋念佛的寻常百姓才是占了大头,辛苦积攒下来的一文文钱,从家中吃穿用度节省下来,尽数捐给寺庙,求个家宅平安,求个来世福报。谁能想到这些钱却变成了逛窑子的花钱?

二是租赁庙中田地。各州各县之中,占地最广,拥有土地最多的地主,往往不是豪门官宦,而是一间间寺院。家族可以在一两代人中兴盛衰落,但占了好位置的名刹,却能延续数十年、数百年。靠着多年的积累,更是靠着信徒不停的捐赠,一间普通的庙宇往往能置办下数十顷、甚至数百顷的田地来。至于大相国寺、白马寺、少林寺这些大丛林,阡陌往往绵延数州数县。

这些田地,僧人并不会去耕种,而是租佃出去。如果仅仅是租佃倒没有什么不对,但佃户的妻子往往会被僧侣强占,人称梵嫂。若是不从就是退佃了事,许多佃户不得不忍气吞声。到后来有些不成器的便是主动把浑家献给,以求个更好的佃田。在江南佛教兴盛之地,这样的情形不胜枚举,世人已经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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