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箭矢的数量已经严重告急,但王舜臣还是任由他的士兵在这件事上浪费一点,他们心中的怒气必须得到发泄,否则就会影响到士气,让军心不稳。
而王舜臣本人,心中也有一团火气要出来:“让乔四先去休息,晚上我用得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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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利征坐在青唐部族长之弟瞎药的主帐中。
不同于由禹臧花麻派出的、在木征那里吃了个软钉子的同僚,身为党项豪门野利家的重要人物,又在朝中有着一个团练使职位的野利征,在瞎药这里得到了最大的尊敬。不但坐在帐中最尊贵的位置上,有瞎药和他帐下的耆老一齐奉酒,甚至还能看到汉女的歌舞——这是一个有求于瞎药的商人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野利征对此安之若素,他可是受了君命来此。比起他的地位和身份,甚至在小小的青唐部中连族长都还不是的瞎药,在他面前本是连站的资格都没有。能让瞎药坐下来说话,是他野利征的为人宽厚,也是因为他想早点完成他的任务,回到山北去。
野利征本不想出来跑腿,他最想的是领军作战,而不是出来给人当说客。但他偏偏不幸分在禹臧花麻手下,在卓罗和南军司任官。禹臧花麻这个吐蕃汉子娶了宗女,被封做驸马,又坐拥禹臧家的十万户口,就算到兴庆府,太后国相都要以礼相迎,不是他野利征能开罪得起。
无奈的野利征只能打起精神,跟瞎药周旋,封官许愿的话说了一通。按照出来时禹臧花麻给他定得底限,无论如何都是要保证,不能让瞎药的军队出现在渭源城——即便是瞎药投效了过来,也不能让他出兵——对于禹臧花麻的担心,野利征能够理解,瞎药从背后捅死董裕,禹臧花麻不再提防他一手,那就是太蠢了。
‘幸好他识趣。’野利征在欣赏歌舞之余,用眼角瞥了一眼瞎药。他今次来见瞎药,没有说上几句,青唐部族长的弟弟便毫不犹豫的接了官状,做了大夏国的一名钤辖。虽然有说过要帮忙出兵,但被自己拒绝后,便绝口不提。
至此,野利征便是算是完成了他的任务,便能安安心心的坐下来看着歌舞。他曾听说过,东朝派在秦州的专门负责招揽吐蕃人、名叫王韶的官员。把招揽了青唐部族长兄弟作为他最大的功绩报了上去。现在野利征真想让王韶看看他所招揽的这个吐蕃人究竟是什么德行,这卑躬屈膝的奉承样子,相比王韶也很少看见。
瞎药倒是没觉得他的行为有什么不对,作为夹在宋夏两强之间吐蕃人,两边通吃才是正常的做法。对上衣食父母,他也不介意弯弯腰。而在他的心中,其实也隐隐的对王韶试图维持他和他兄长之间的平衡很是不满。
而且瞎药想要更大的地盘,更多的子民,这些汉人都不会给他。七部余族,王韶宁可补充给张香儿那个废物,也不让青唐部从中分一杯羹。
一名亲信匆匆走进,用着吐蕃话向瞎药说了句什么。瞎药脸色顿时一变,紧张得向野利征看过来,看见野利征利一直在喝着酒,便也用吐蕃话回了两句。
野利征竖着耳朵,暗自冷笑。瞎药应该想不到,他可是会说吐蕃话的。
‘原来是有名的韩冈来了!’
…………
被人恭恭敬敬的迎进了寨中。韩冈第一眼就看到了,身上的服饰完全不同于吐蕃、也不同于大宋的一群人。
“是西夏人!”韩冈的一名亲卫低低的喝了一声。
智缘脚步一停,吃惊的望了过去,看看那群人,又回头看看韩冈。
“的确是西夏人。”韩冈板着脸,点头确认道。
从那群人中投过来的视线上看,他们也是大吃一惊的模样。这也是因为韩冈在青唐部中人望极高,谁都不会拦着他,一见到就把他往主帐请,才会就这么给撞上了。
智缘脸色霎时变了,不过他好歹也是经过多年修行,念了两句般若心经,心情就逐渐平复下来。转头看向韩冈,却发现他则是面带微笑,心神凝定的样子。
看见韩冈的神色,智缘暗暗放下心来,只是他并不知道,韩冈越是怒气勃发的时候,便笑得越是灿烂。却只当韩冈现在的神情是胸有成竹的表现。
第23章铁骑连声压金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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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互为死敌的两方在出乎预料的时间和地点近距离接触的时候,无论是韩冈这边还是对面的党项人,作出的反应都完全相同。
不待韩冈命令,他手下的亲卫纷纷抽刀出鞘,卫队中最高大的三人,齐齐抢前两步,用自己的身体将韩冈挡在身后。而其他卫兵,则一下分散开来,围成了一个圆阵,连周围的青唐部族民也一起提防起来。在瞎药居城中见到党项人的踪影,传递进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今天是自投罗网、误入虎穴了。
惊讶的眼神闪出了凶戾的光芒,对面的党项人也几乎在同时把刀剑抽出。不论是抓了还是斩了一个宋人的官员,换到手的军功足以让他们这等小卒混上一个好官职,紧盯着韩冈的他们,就苍鹰见到了猎物。他们没有像韩冈的卫队一般,围成圆阵,把需要护卫的重要人物围在中间,而是头领在前的突击阵型。
看到党项人摆出的阵势,韩冈转头看着瞎药居住的主屋,如果他判断得没错的话,这些党项人的头领当是就在屋中与瞎药会谈。
双方隔着十步左右的距离对峙着,空气凝重得如同一根绷紧的弓弦。没人会怀疑,只要场中有一点异动,一场惨烈的厮杀就要展开。在杀机凝聚的战场边缘,青唐部的吐蕃人比两边的人数加起来都多,但没一个说得上话的主事者出头,让他们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机宜!”韩冈卫队的队正是个三十左右的老成汉子,不算聪明,武艺只能算中上,但他对韩冈把他提拔在身边感激颇深,故而忠心耿耿。他一边挺刀与对面的党项人,一面压低声音对身侧的韩冈道:“这里不能留了,俺们护送你冲出去。”
韩冈轻轻敲着挂在腰上的剑鞘,危在旦夕的紧张气氛没有干扰到他头脑的灵敏。插在华美的银边黑漆剑鞘中的不是装饰性的长剑,是一把良工打造的直刀。锋快无比的刀刃能轻而易举的斩断手腕粗的树干,乃是高遵裕前日送给韩冈的礼物。
不过若是在瞎药成了敌人的情况下,韩冈不觉得凭着这把刀,还有他手下的卫队能把他安全护送出去。如果瞎药还没有投靠到西夏一方,成为大宋的敌人,那他也没有必要把刀拔出来。
“别在人家家里打打闹闹,像什么样子?把刀都收起来!”韩冈下的命令让手下的亲兵为之楞然,但韩冈没有在意他们的惊讶,而是将身子转了个方向,面向主宅大门:“在主人家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