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师雄叹着:“赵郎中急着要把叛军都围起来,其他的事他哪想得那么多?”
“韩相公他就不管管?!”韩冈更为惊讶,韩绛好歹还是宰相啊,“年后关中灾荒,弹章可都要砸到他头上。”
“……玉昆你待会儿见到韩相公就知道为何他不管了。”
韩冈跟随着种谔进了泾阳城。与城外荒芜中的平静不同,城中是一片肃杀之气。城头上旗帜林立,而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又多是巡视内外的骑兵。行人稀少,商铺大门紧闭,好端端的一座泾阳城,变成了边境的要塞一般。
一队种谔在赵禼的陪同下往帅府行辕行去,韩冈跟在后面,而走在种谔之后、韩冈之前的一名将领,则是同行南下的王文谅。
这个蕃将在罗兀攻防战打得正激烈的时候,奉命在延州北面的招安寨驻守,防备党项人偷袭延州。与种谔一样收到了领军南下的通知,在种谔、韩冈抵达延州的时候,与他和他的一千多蕃军会合,一起南下泾阳。不过种谔和韩冈都不待见他,一路上也没有搭过一句话。
在行辕外向里面通报过姓名,韩冈跟着种谔、赵禼,还有王文谅一起走进白虎节堂。
韩冈是宣抚司中属官,虽然位卑,但职分在此,走进白虎节堂的资格还是有的。不像游师雄,到现在也还不够资格,只能在门口候着——不过他也快了,大挫叛军、保住邠州不失的功劳,报上去后,以他的进士身份还有资历,多半就要由选人转京官了。
韩绛老了,这是韩冈见到这位仍是当朝首相的宰臣后的第一印象。
须发斑白,脸上突然多出来的皱纹,就像刚刚被犁过的田地。腰背也弯着,看起来这一次的失败,对他的打击不小。战场上的胜利无法掩盖他的失误,罗兀城的得而复失,让他也成了天下人口中的笑柄。
赵瞻倒是精神甚好,虽然他办的蠢事,让秦凤、泾原两路派来平叛的大军中的精锐损失了大半,但好歹已经把叛军围在咸阳城中了,天子和朝堂诸公都要承认他的这个功劳。
虽然韩绛仍是高踞于上,赵瞻站在下首,但两人的精气神明显有着鲜明的对比,难怪游师雄说看到韩绛,就知道他为什么压不住赵瞻的盲动了。
种谔、王文谅和韩冈三人行过礼,韩绛好言抚慰了种谔几句,但种谔脸色和回应都冷淡,看起来因为强逼罗兀撤军之事,两人之间的和睦关系已经破裂了。
韩绛看样子也无意与种谔弥合关系,摆摆手,示意三人站进班中。但赵瞻却在这时厉声叫了起来,“王文谅!你可知罪!?”
赵瞻的大喝声震内外,韩冈站进队尾,便回头看着热闹。而王文谅却仿佛胸有成竹,跪倒答话:“末将不知!”
“不知?!”赵瞻嗤笑一声,“吴逵口口声声说你逼他做反,你还不知?!”
“郎中明鉴!”王文谅摆出很委屈的姿态,“吴逵早有不顺之心,所以才与忠心耿耿的末将不合。现在赶着要杀末将,还不是因为末将曾经戳破他的心思。”
“种总管、白钤辖、程监押,哪一个没跟吴逵喝过酒?!”王文谅跪在地上质问着,手指一个个从堂上众将官身上划过,最后又一指韩冈,“还有韩管勾,前日他可是跟着吴逵同行了数日,一见如故。现在吴逵做反,不穷究他们不能明察吴逵反心,却来听着叛贼的话来处置末将,末将不知是何道理?!”
王文谅振振有词,也不怕得罪人,因为他知道,韩绛必然要保他。
听着王文谅把自己都扯进来,韩冈眼皮一跳,心中大骂,都这时候了还要攀诬。继而又很奇怪的看着堂上众将,以他们这群武夫的脾气,怎么不跳出来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