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护着瞎吴叱,一直把他拖到了山上。可也就到此为止,瞎吴叱的伤势使得他们行动不便,而紧追而来的宋人,又找来了此地的蕃部来搜寻逃散的部众。
一名亲兵缩着脖子,从灌木丛中向下张望着,这一段时间,他们亲眼看到了十几队附宋蕃军,在他们藏身的山坳附近扫过。十几名亲兵都是很后悔,前面一次转移的时候,不该落下了瞎吴叱的镶了宝石的头盔。这份物证,就像落在了地上的蜜糖,立刻引来了一地蚂蚁。
一阵呼叫声从下面的山坡传来,好像是有人发现了他们之前留下的痕迹。更多敌军随之聚了过来,在更大的范围中展开了搜索。
见势不妙,留下几人抵挡,两名亲兵抬起瞎吴叱就向深山里跑去。
但没走多久,他们的脚步就突然停了下来,不知何时,前方的去路,竟然已经围起了十几名附宋蕃部的部众。
盯着瞎吴叱三人,一众蕃人的眼神中尽是凶光,对于斩首和俘虏,赏赐虽有高下,也差之不远,若是为了那么一点差价,而选择了俘虏,一旦给人跑掉了,那可就折了大本。
‘还是脑袋好!’
从这二三十个蕃人的眼睛里,瞎吴叱明明白白的看到了他们的想法,在昏昏沉沉的,他厉声尖叫起来:“我是瞎吴叱!是赞普家的人!”
“瞎吴叱……”
听到瞎吴叱的身份,一众蕃人眼神中的杀意顿时全都消失了。从松赞干布传下来的赞普血脉,对吐蕃人来说,是不能随意折辱的。当然,他们也不会把瞎吴叱给放了,这关系到让他们的部族过上好几个肥年的丰厚赏赐。
用着木棍和毛毡做成了担架,把瞎吴叱给抬了出去。半日后,生擒瞎吴叱的消息传到了韩冈的耳中。正在点算斩首数目的帐中官吏,都停下了手来,紧接着就是一片欢呼声暴起。
“算他命好。”
韩冈没有主语的一句话,让随侍在侧的刘源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他是在说王君万,还是在说瞎吴叱。
‘可能兼而有之吧。’
第34章山云迢递若有闻(12)
出兵已经半个多月了,因为宋人据城以待,让禹臧花麻无从下嘴,而不得不走上了与宋人对峙的选择。另外,为了打击宋人的持久力,他更是派出了大队战士,去骚扰宋人的辎重队。
前几天,还有很好的消息传来。自家人在宋人的粮道上,直接做了一次剪径的小贼,抢来的物资让所有人都羡慕三分。
在一举成功的情况下,禹臧花麻盼着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可到了今天,他所派出去的小队竟然被宋人大半歼灭。
“已经有好几队没能来得及逃回来了。宋人的骑兵在道上来回巡视,辎重队又都是捡着天光最好的时候上路,日头未落就入了军寨,缓急间下不得手!”
禹臧花麻他很明白自己的身份,不可能为了帮助木征、瞎吴叱去火中取栗,而派出太多的士兵。眼下的十几支队伍都是他想尽方法挤出来、压出来的,损失太重,他回去后也不好交代,“那就把他们都调回来。……我们继续拖着就是了,宋人绝对耗不过我们。”
“可粮草怎么办,左近诸部都有些推三阻四了。”
“等瞎吴叱回来,让他去跟武胜军这里的部族去谈,要不然就别怪我翻脸。”
禹臧花麻想借着自己手上的兵卒,为自己取得一个合适的报偿,压榨起瞎吴叱来,他已经是得心应手。不过半日之后,便有哨探匆匆传回话来:“有传言说,瞎吴叱和结吴延征已经打下了渭源堡!”
“什么?渭源堡?!”禹臧花麻乍闻消息,先是摇头不信。可很快就暗自思忖起来,难怪瞎吴叱来过一趟后就不见了,原来去了渭源堡。
“宋人的旗号呢?”他追问着。
“宋人的旗号都在城头上,好像还多了几面。”
‘嗯……’禹臧花麻沉吟着,听起来宋人真的是败了,不得不从临洮撤军。
“要不要追击?”一名部将问着。
禹臧花麻思前想后,“再等等,等木征他先动!”
可一天过去了,木征那边始终没有动静。
而这一天中,宋人已经把斥候游骑的巡视范围扩大了一倍,人数增加了不少。使得禹臧花麻派出的哨探,很难接近。而有一人,传回的消息说,道路上有很多宋军,有向东去的,也有向西来的。
情况看起来已经很明显,城中的宋人的确是在悄悄的潜离临洮,而为了掩饰这一点,王韶正拼命在外进行伪装——所谓宋军在道上东来西去,自然是障眼法而已,东撤的宋军必然要比西来的多上许多,几个来回后,临洮宋军就撤光了。
但禹臧花麻就像一只狐狸,性格狡诈、为人反复是一桩,而多疑也是他的性格之一。
虽然现在谈听到了每一条消息都是指向宋人撤军,可禹臧花麻总觉得有哪里不妥当。又想了一阵,便点起一名可靠的部众,“去联络木征,说我跟他明天一起行动,夹击宋人。”
信使走了,有人为禹臧花麻的决定而感到不安,“花麻,你真的要……”
“说说而已!又不是真做。”禹臧花麻背信弃义的回答,毫无半点愧色。
到了第二天,预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可木征并没有强渡洮水,而禹臧花麻自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半点南下的意思,两边的战线依然静悄悄。
“木征为什么不来?”禹臧花麻疑惑的问着,全然没想到自己也是选择了观望。
他的疑问,在半日后被新的消息所解释。瞎吴叱被擒、结吴叱腊被杀,两千精骑被打得灰飞烟灭。
‘原来如此!’禹臧花麻似是看破了宋人的用心,
他厉声叫嚣着:“我们要跟王韶耗下去!……看宋人如何能整修得起临洮这座破城!”
……………………
木征和禹臧花麻久无动静,王韶和高遵裕皆知他们多半已经是看破了己方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