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耐用。小小的银色镜片,其实是装在显微镜上的配件。
“玉昆你之前,谁都没想到汞锡齐【注1】还能派上这种用场。”沈括说起显微镜就很兴奋,“前两天拿来看着树叶,到处都是脉络,细密如网一般。本以为已经很难得了,没想到还能看到蛊虫。”
一直沉默着的沈博毅突然插嘴:“其实孩儿也拿着显微镜到处去照,干树叶,干葱的皮,透过显微镜,能看见里面一格格如同蜂巢一般。”
“那一物,我称之为细胞。”韩冈吃惊于沈括的儿子竟然也对显微镜感兴趣,而沈括父子则对韩冈几乎全知的能力感到惊讶,“所谓聚沙成塔,百丈之塔,起于沙砾砖石。动物、植物,皆是一般无二,全是由无数细胞构成。”
“……与元素论很有几分相像。只是一个是原子形成万物,一个是细胞合成生物。”
韩冈并没有将元素说和原子论公开发表,但在沈括面前已经提起过,并多次探讨过。
太虚即气,这四个字就是气学的根基。万物皆由气所化,也就是所谓的‘天地之塞,吾其体’。但天地本源之气——或者用‘炁’更为合适——究竟是如何化为万物,张载并没有说,自然也无法说。五行过于虚幻,难以实证。
但韩冈能说得明白。炁凝为不同元素,元素化为万物。天地万物,都能归结为某一个元素,或是元素集合。
韩冈已经将原子、分子论和元素说向沈括和盘托出,最后也得到了沈括的认同。作为一名专注于自然之道的学者,在沈括看来,韩冈提出的理论,至少是最符合实际的,同时也最有用的。
“原子不可分割,不会变化,细胞可不能。所以说点石成金是梦幻泡影……是痴人说梦!”
“点石成金还是能做起来的。只要能先将石块还归本源之炁,再重凝为黄金。”
“还归本源之炁?那可得有重开天地之力。”韩冈笑道,“天地初辟,太虚中分,清炁为天,浊炁为地,元素凝于清浊之间,化为万物。溯本追源容易,但复散为本源之炁就难了。”
这是韩冈的世界观,糅合了气学和科学的成果。
十年的时间,韩冈在工作之余,精力大多都投入了来,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从气学发展而来的学术理论。将后世的科学体系镀上一层儒学的光辉,这一份初衷,如今也算是有了小成。
化学必须建立在元素、原子、分子论上,否则就缺少了最重要的根基,虽说要推翻五行论有些难,但不经过这道关口,是无法成事的。
不过这个文明的特性,让韩冈宣讲起科学理论来,比起西方的贤者要轻松许多。基本上都是实用主义者,只要能带来现实中的成果,任何道理都能让人信服。
就像韩冈随便拿了汞锡齐作为镜子,便能以此证明自己的观点。
“这便是明体达用之功。天生万物,各有其用。明其根本,便能用之于实处。”韩冈冷笑了一声,“过去的那些个道士,拿着炉鼎烧来烧去,只是为了炼个外丹,道书上一提丹法,全都是云山雾绕的玄虚之谈,就没个实用的,最后就是拿来骗那等贪心的乡绅。”
水银镜,本质上就是用水银融化了锡之后形成的化合物,也就是汞锡齐。很早以前,炼丹术士们就发现了这一个闪闪发亮的化合物的制备方法,但一直没投入实用,如今则是成了如今世间常见的炼金骗术。
只要在黄金外镀上一层汞锡齐,看起来就像是一块白银。而将这个白银往火里一送,镀层被烧化,里面的黄金便显露出来。多少骗子就靠这一手来招摇撞骗,骗了一家又一家,没有见识的土豪这世上是在太多了。
沈括摇头叹道:“那等骗徒,若当真有玉昆你的半分眼界,只靠着制镜,数年间便能为一巨富,何必辛辛苦苦的去骗人。就是用来照人,也比铜镜强的太多。”
韩冈则不同意沈括的说法,“水银镜是好,就是太容易磨花了,不是很实用,除非上面能有一层透亮如冰的东西做遮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