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禄米,家里只用买肉菜,米麦都不用花钱。柴薪也有给,茶酒厨料、盐酱都有赐,最大的一项开支就没了。一个月一百五十贯,怎么都够花了。”
韩冈是龙图学士、同时也是右谏议大夫,两个职衔在官俸表上都有相对应的薪水级别。不过韩冈领俸禄时,领到手的俸料钱,不是两者相加,而是两者中取高。
龙图学士一个月的俸料是一百二十贯,每年春冬还有衣料,绫罗绸缎加起来二十余匹,另外做冬衣的丝绵五十两,近两年又增加了棉花一项,二十斤。而从四品右谏议大夫的本官就低了十几等,俸料只有四十贯,衣料的数量也只有龙图学士几分之一。
馆职、贴职的贵重,就是从这里体现了出来。所以说对重臣而言,本官——也即是寄禄官——的高低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连最重要的确定俸禄的作用,也被馆职、贴职所替代。
除此之外,还有同群牧使这个差遣带来的添支有十五贯——虽说实职差遣跟俸禄多寡无关,但不同职位也有不同的情况,清闲繁剧各不相同,所以有了添支这个名目,重要繁忙的职位多给点,清闲卑微的职位少给点。三司使和开封知府算是最忙的,有一百贯之多,韩冈的水平是不上不下。
逐步增加到一千八百户的食邑,食实封是四百户。不过食邑的收入不是亲自去收,而是朝廷给付,一户一年三百文,这就是一百二十贯,一平均,一个月又多了十贯。
另外韩冈还能从朝廷那里得到每月给付的餐费,以他的职位有十三贯。作为福利,夏日赐冰,冬天赐炭,逢年过节也有赏赐,七七八八加起来,一个月平均差不多能有一百八十贯以上的正当收入。
如今一斗白米的均价一般是七十五到八十文,依照产地稍有差别。一贯差不多正好能买一石——因为省陌的缘故,一贯是七百八十文——韩冈一个月的俸禄,能买一百八十石。
但韩冈不用买粮,因为他还有三十石的禄米,实发六成,米麦各半。九百斤米,九百斤麦,近两千斤主粮,以韩家的人口是绰绰有余了。每天另有三升酒,三斗厨料,盐一年四石。还有韩冈是龙图学士,家里的有七名元随还能得到朝廷发下的衣粮。
相对于一日忙碌只能挣到百文,买点米,买点菜,然后就剩不了多少的普通百姓,韩冈的收入已经是高到让人难以想象——要知道,一个从九品,文官月俸六贯,武官四贯,衣料也少,禄米也少,如果能在外任职,每月还能多两口羊,两顷职田,若是在京就什么都没有,差了几十倍去;至于吏员,重禄法之后才有工资拿——可宰执们的收入,少说也有韩冈的三四倍。
所以说越是重臣,待遇就越好。
“不过升到侍制以上的重臣之后,要养亲戚,要养门客,要蓄养伎乐,迎来送往还要送上一份厚礼,薄了就有失身份,光靠俸禄是远远不够的。”韩冈叹了一口气,“为夫也不记得是谁了。说是某人刚刚升上侍制之后,向他伸手的亲友宾客就多起来,旧日还能经常吃肉吃酒,一下就沦落到以素食为生的状况了。”
“所以要想不残民,不争利,要么学包孝肃,亲友宾客不相通问,要么就是学为夫,设法兴利,以补贴家用。”
“都是不好学呢。”王旖幽幽一叹。
夫妻俩低声说着话。时候也不早了,除夕事情又多,没过多久听到外面有人唤,王旖连忙匆匆忙忙答应了一声,让人在外面候着,又慌慌张张从韩冈身上撑着身子起来。
“看着就知道不是做贼的料。”韩冈靠在躺椅上,头着双臂,笑道:“上一次也是慌慌张张的。又没人敢进来,你慌个什么?”
“越是没脸没皮了。”王旖冲韩冈啐了一口,脸说着就红了起来。过去韩冈也有白天强来的时候,也曾差点被人撞破过。
王旖暗自庆幸着幸好外面的使女守着门不敢靠近,不然真是别做人了。
她对着铜镜整理着散乱的头发,一边对韩冈道:“听说京城市面上已经有了透明的玻璃,官人当初在军器监的时候,就为此定过赏格了,是不是军器监出来的?”
“为夫也听说了。过些日子就能有玻璃银镜了,显微镜也能更进一步。”
玻璃的这个名字,还是韩冈确定下来的。
这个时代的玻璃,透明的并不多,多是不透明的彩色材料,而且有好几种名字。有叫琉璃的,又叫药玉的,还有发音与玻璃相同,而写作另外的字的。而从西方贩来的透明玻璃制品,则被称为蕃琉璃、假玉。
韩冈还在军器监中的时候,就为透明玻璃下了赏格,以官职和三百贯重金悬赏,就是他离职后,这份悬赏也没有被废除。对于韩冈在工艺制造方面的表现出来的能力,后继之人无人敢挑战。
王旖听韩冈提起过,也清楚玻璃跟镜子有什么关系,“日后真的造出了玻璃银镜,这就又是一个产业了?”
“算是吧……不过铜镜匠人渐渐的就要改行了。”
“这不算争利?”王旖挽好头发,转回头来,俏皮的笑问着。
韩冈笑道:“玻璃银镜价格极贵,能买得起的人是极少数,可不会与平民争利。为夫悬赏透明玻璃,只是想着用在显微镜、眼镜和放大镜上。这个眼镜和放大镜过去用的都是白水晶,用得起的寥寥无几。若是透明玻璃出来之后,就能降下价来,那可就是真真正正的一门新产业了,于国于民,都是大利。”
王旖整理好衣服,回过身来,向韩冈福了一福,笑道:“那奴家就恭祝官人明年大吉大利了!”
第三章时移机转关百虑(三)
元丰元年对于东京城中的百姓们来说,应该是记忆深刻的一年。
这一年让他们产生惊奇的事和物,实在是太多了。
尤其是进入冬季之后,先是襄汉漕运打通,六十万石纲粮只用了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便送到了京城。同时轨道的运用,也让世人看到了不输水运多少的另外一种运输方式。
继而又有了种痘之术,害死了无数人的痘疮,终于有了预防的方法,朝廷为此设立了一个衙门,专门负责种痘,家里的儿孙就此有福了,至少不用再战战兢兢的害怕他们被痘疮夺去性命。
人们本以为惊喜到此为止,谁成想,赶在过年前,又有了更让人欣喜不已的消息。辽主为权臣所害,从百丈高空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