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冈回过身,宁宁定定的问道:“可是天子不豫?”
童贯摇头,虽然天子没吩咐他说明原委,但提前泄露给韩冈是没问题的:“不是,是……”
“难道是太皇太后有恙?”韩冈又问,打断了童贯的回答。
“不是,是……”
“是辽人打到大名府了?!”
“不是,是……”
“那还有什么大事值得天子半夜招臣子入宫?!”韩冈一声断喝,第三次打断了童贯的回话,“你且回去报与天子,既然无甚大事,等明日朝会后,在崇政殿中商量也不迟。”
“龙图,是高苗二帅在灵州城下战败了!”童贯的声音冷静了下来,他已经听明白了,但他还是提醒韩冈,“相公、执政那里都派人去传召了!”
“王禹玉是当朝宰相,吕晦叔、吕吉甫、元厚之,皆是国之重鼎,岂会糊涂到连夜入宫!?嫌京中太安稳了不成?”
韩冈说着,示意管家给童贯递了个比平常丰厚得多的红包,送了他出去。自己则转身往后院去,对紧张惶恐的家人道,“没事了,回去睡觉。”
心情不好,这时候他什么都不想理会。
“官人,当真没事?”周南扯着韩冈衣袖,不让他走。她们在后面也听到了前面的对话,韩冈直接将天子派来的中使赶回去了,这比方才听到中使半夜上门,还让人担心。
韩冈握了握周南的小手:“放心,吕公著和吕惠卿绝不会入宫的,元绛惯看风色,说不准也不会去。有他们在前面顶着,我有什么好怕的。”
周南、素心和云娘回头看王旖。她是宰相家的女儿,当知韩冈所言真伪。
王旖对此等事当然是耳闻目睹了不少,点了点头,“当年爹爹做过很多次,不会有事的。”她怅然一叹,“想不到当真败了。爹爹和兄长夙夜忧劳,官人费尽心血,竟然会是这个结果。”
“有人不心疼辛苦挣来的家当,偏要往赌场跑,这又有什么办法?”韩冈理了一下公服的襟口,“回去睡觉,管他什么事,都给我明天再说!”
……………………
赵顼不知自己在这里做了多久,似乎才眨了眨眼,又仿佛已经是一年半载。
他脑中一团乱麻,什么都没想,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烛光闪烁着,一明一暗,让赵顼只觉得眼睛发花。殿中班直和内侍们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是不是在嘲笑自己的失败?
“将灯都灭了。”他烦躁的呵斥着。
没人敢在天子气头上违逆或拖延,忙将殿中的三十六根手臂粗细的龙凤香烛一支支的吹灭。
黑暗降临,赵顼这才觉得了安全了些。不用看到他人眼中的嘲讽,不用再装出一副平静庄严如同木像土偶的表情。
什么都不用想,或许那就是一场无稽的噩梦,只要灯火再亮起,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官家……”
“官家。”
“官家!”
石得一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更响亮,将崇政殿后殿中虚假的寂静击碎。
“……什么事?!”赵顼随口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