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确深吸一口气,却发现胸口依然憋得厉害。
别的不说,先看看王安石的份量有多重?在西夏灭亡,变法.功效显而易见的现在,他一个人抵得过所有的元老重臣。
天子就是因为王安石的权柄和声望是在太重了,早早的就将他打发了出去,省得在军国之事上受其掣肘。
蔡确很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才能够上位。在熙宁四年的时候,在开封府中连个推官的位置都坐不上,五年的时候也不过一个新进的御史,但如今已经是东府中仅次于王珪的第二号人物,这晋升之速,也只比吕惠卿稍差一点,韩冈等人都得瞠乎其后。
说好听点是厚积薄发,在外任官十几年后,终于得到了一个机会,但自家的事自家最清楚,是因为自己顺了天子的心,才有了这一番的境遇。
王安石眼下是负责殷墟,但之后呢,谁敢保证他不会再一次卷土重来?王安石今年刚过花甲,对于一名为天子治理国家的宰相而言,这个年纪可以说是正当年,远远不到该退场的时候。
天子的两条诏命——如果将重开资善堂一并给算进来,那就是三条——就其本心而言,乃是针对目下的道统之争罢了,但对于蔡确来说,王安石重新出山的意义,却比什么都要重要。
他看了眼韩缜,又瞥了一下王珪,蔡确知道,天子打算请动王安石重新出山,这一条消息必然能牵扯不知多少人的心,能够让消息以更快的速度传播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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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寺也在皇城之中,政事堂中的消息传到太常寺,只用了半个时辰而已。
判光禄寺的苏颂,每天都是到太常寺这边来报到。相对于几乎没有实际工作的光禄寺,《本草纲目》才是重中之重。苏颂本打算将今天要将之前的有关禾本科的几个条目着重修改一下,但被这一桩消息给打乱了计划,进度却是慢的可以。
一个积年的老吏在苏颂面前小心翼翼的将消息禀报,但苏颂依然能够维持住脸上的微笑。
“玉昆,这一回天子可算是苦心积虑了。”挥手让人退下去后,他冲着一脸事不关己的韩冈说道。
只要听到天子有意重启资善堂这一句,前面两条让人惊疑不定的新闻,便能够勾连联系起来。
皇帝的心思终究是还是在新学和皇嗣上,通过对皇子晋爵的安排,以及殷墟发掘的主持人选的安排,极其清晰明了的表达了心意。
“资善堂?”韩冈摇摇头,“还的确是出人意料。”
资善堂是皇子读书的地方,天子赵顼登基前,和他的两个兄弟就在资善堂中读书。在这之前,真宗也为仁宗开过资善堂。
不过英宗不是仁宗的亲儿子,直到最后一刻才被确立为嗣君,似乎就没有进过资善堂——韩冈不是很确定。对于朝廷故事,由于资历和家世的欠缺,韩冈在这方面算是一块短板。
他又说道,“但以均国公的年纪,未免太早了一点,揠苗助长可是不好。”
也许在皇帝眼中,这还真是妥协了。对一心想要用殷墟撼动新学地位的韩冈,先打了一个巴掌,然后不得不给颗甜枣来安抚。同时,给韩冈一个潜邸重臣的好处,就像挂在驴子前面的一束草,也可以让他考虑着日后在新朝秉政,眼下就少一点折腾。只是就一般的情况来说,以当今天子的年纪,这应该是二三十年后的事了:除了英宗之外,之前列位的大宋天子,都是活到了五十以后——尽管没有一个过花甲的。
能维持住新学的地位,能安抚韩冈,还能让他安心等待二三十年,这可算是一石数鸟的好主意了。
韩冈真还没想到赵顼敢将资善堂当做好处来安抚自己。这怎么能算是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