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冈此时也在皇城之中,不是太常寺,而是崇政殿。
在做了判太常寺,主管厚生司、太医局,又担负起编纂药典的差事后,韩冈难得有被召上崇政殿问对的机会。不过这一次天子赵顼所关心的也不是韩冈手上的差事,仅仅问了两句有关《本草纲目》的进度。便将话题转到了东京城中这两天最热门的事情上。
“依韩卿之意,此事当如何处置?”赵顼问着韩冈。他想听一听韩冈的看法,也想看看韩冈的才能。
“此事事归开封府,宰执可论,台谏可议,却非臣可以妄言。”韩冈推脱着,“且蹴鞠赛制出自于臣,臣亦当避嫌才是。”
赵顼摇了摇头:“朕知此事与韩卿无关,勿须讳言,可放胆直言。”
这样的鬼话,也只有鬼才会相信,韩冈腹诽着。不过他也正在等赵顼的这句话。
“臣遵旨。”韩冈早已是胸有成竹,行过一礼后便开口说道,“据开封府的奏覆,肇事之人乃是南顺侯李乾德,其人又已自食其果,就是追究罪责,也无从着手。补偿一众苦主,并设法防止悲剧重演,才是当务之急。”
韩冈说的话,算是陈词滥调,几乎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从当今的刑律上看,球场外的惨剧根本无从定罪,至少不是故意shā • rén。可即便是过失shā • rén,又怎么才能将那些将人踩踏致死的凶手们绳之于法?那样成都的混乱,恐怕有几百上千人之多。
但出了意外死了人,必然要有个原因,也必须有人出来负责。若能将责任推到死人身上,这对大家都是好事。怨有所归,只看这四个字,就可以知道转嫁责任从来都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将罪名推给的李乾德,虽然手段下作了一点,但从大局上,对绝大多数人都有好处。
此外,赵顼最近不是被人怀疑是李乾德之死的幕后指使吗?现在洗清了冤情,岂不是皆大欢喜——自然,这一句是不能说出来了的。
赵顼略皱眉:“开封府的断案不一定是正确无讹,南顺侯无法为自己辩解,只能任人说。不过南顺侯府已经递了状子上来,要朕为其洗冤。”
“既然南顺侯府有争议,可交由御史台复审。”韩冈很干脆的说道。
赵顼微微一笑:“交给御史台就够了?不用大理寺和审刑院?”
“日前的惨剧是因争吵而生乱,非是有心人兴风作浪。即便是南顺侯引发,也不能算是罪名。此一事不涉律条,不当动用到大理寺和审刑院。而御史台有风闻奏事之权,朝廷诸事亦皆得与闻。纵使非关律法,也有资格复审。”
赵顼挺意外,御史台一直都想在韩冈身上找回面子,韩冈主张将权力交给御史台,岂不是自往虎口中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