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冈想想,觉得可能是自己在家里表现得太和气了,对儿女又宠纵,就是明知道自己在朝堂上的表现,也没有那个切身体会。
有时候,家人反而不如对手和同僚更加了解自己。韩冈可以确定,至少蔡确和章惇都不会这样认为。曾布、薛向也不会觉得他韩冈会是个愿意委曲求全的人。
只是听到韩冈如此承认,王旖就展颜笑道,“官人这样也好,日日操心,最后还要给官家猜忌,这又是何苦。当初爹爹做宰相的时候,娘天天都在叹气,都是在说这个官儿有什么好做的,每每被人骂。最后还是在金陵做官时最是舒心。”
“姐姐说得是。现在官人能经常依时回家,比过去忙忙碌碌的时候要好多了。”
“官人若是做了宰相,就又要理政,又要治学,连个喘气的时间都没了。官人现在这样最好,没必要那么辛苦。”
“嗯,三哥哥之前在河东那么久,该休息休息了。”
妻妾们一个个过来安慰韩冈,难得丈夫在外面有些不顺心,当然要好生的抚慰一下。
温香软玉环绕,韩冈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其实也不赖。
本想提早享受一下夜色,一名侍女突然拿着一封短笺过来,交给韩冈,“宣徽。这是章枢密府上刚刚送来的,韩管家让奴婢把这信送进来。还说人就在外院候着,正等宣徽的回覆。”
“章子厚送来的?”
韩冈皱着眉看了下这封信的正反面,不得不起身,跟妻妾们说了一下,去了外院的书房。
就着书房的灯火,韩冈拆开章惇的亲笔短信,扫了两眼就看完了。提拔就写了一个回帖,对章家的亲信道:“去回复枢密,就说韩冈无异议,承情了。”
一个说的是最新的军情,高丽王都陷落,国王王徽一家都落到了辽人的手中,高丽的形势正往最坏的情况下变化。看章惇信笺上所写的时间,这是二十天前发生的事,在失去了王都之后,现在的局面只会更坏。杨从先和金悌这一次去高丽,所要冒得风险也是直线上升。
不过章惇也说了他的意见,韩冈也不觉得要反对。本来也是在预计之中——尽管是最坏的一种可能——不能因为这个变化,就改变预定的计划。大宋需要高丽牵制辽国,也需要有胆略的武将统领水师,杨从先到底能不能脱颖而出,就看他这一回的表现。
而章惇在短信中说得另一件是就隐晦了一点,说的是枢密院都承旨一职的新人选。
枢密院都承旨,是枢密院属官之首,掌承接、传宣机要密命,通领枢密院庶务。皇帝御便殿,或是遇上外国使者上殿,要在旁侍立。检阅、考试禁卫军技艺,也是在皇帝身边负责汇报、承旨。同时更是拥有人事大权,枢密院中的主事以下吏员,他们考核、升迁和黜责,都在枢密院都承旨的权利范围。
此外,群牧使一般也是枢密院都承旨来兼任。当年韩冈在群牧司任同群牧使的时候,兼任群牧使的韩缜正坐在枢密院都承旨的位置上。
这个职位,可以说是位高权重,政事堂中与其相对的职位,是中书五房检正公事。
两个位置,一东一西,总管两府内外庶务和低层人事。其重要性自不必说,都是要侍制以上官才有资格去做。
这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通向宰执之路的重要关口。就任此职,前面的道路就会陡然开阔,甚至是一路畅通。权知开封府、御史中丞、翰林学士、三司使,都是类似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