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厚兄太高看韩冈了。纵是如此,也总得习惯过来。”
“这话应该将根基扎好再说的。玉昆你在铸币局的时间太短了,有个三五年,才能将信用建立起来。现在猝然放手,天下军民都有疑虑啊。”
韩冈皱起眉头,盯着章惇看了一阵,“子厚兄,你今天过来,该不是做说客的吧?”
“这是一件事。铸币局和火器局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朝廷还是希望你现在为太后和朝廷分忧。”
铸币局虽然是新设,但谁都知道,其前身是三司盐铁司下面的衙门,让韩冈这种入过两府的前任执政,专责任职,这可是比罢官夺职还要严重的羞辱。韩冈此前虽是任职,但那也只是兼任,正职还是在宣徽院。
章惇相信以韩冈的为人应该能体谅朝廷的难处。但他也明白,这个要求过分了。
“没问题啊。”韩冈一口答应下来,干脆无比,想了想,又道:“顺便把皇宋大图书馆的馆长一职给小弟好了。这样文武财俱全,也算是圆满了。”
“皇宋大图书馆……馆长?”章惇略一思忖,点头道,“这事好说,可比照宫观使。玉昆你看如何?”
“这该是朝廷决定的,怎么定就看朝廷了。”
宫观祠禄官算是朝廷用来养老、养闲的地方,在里面任职的官员都是拿俸禄不管事。宰辅去职,若不是出外为官,多是会出任宫观使,比如景灵宫使、太一宫使,而地位低一点的官员,就是提举、管勾,比如提举洞霄宫、管勾崇禧观之类。地位太低了还去不了,至少得是知州以上资序的官员。若是所谓馆长能比照宫观使,等于是将还在纸面上的皇宋大图书馆提到了宰辅一阶。
但这么做,也不会有太多非议。天子储才的崇文院,也就是三馆秘阁,姓质同样类似于图书馆,只是不对外公开。而宰相,都是要兼任三馆之职——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以及集贤院大学士。纵然公开的大图书馆比不上天子的私家图书馆,就如外制中书舍人比不上内制翰林学士,却也差不了多少了。说不定曰后就有内馆外馆之分了。
“好了。明面上的事应该就这件吧……”
韩冈坐得正了一点,闲话说了一通,但应该只是章惇明面上过来的理由,真正的原因,不可能是这么点小事。
“嗯。”章惇点了点头,神色更严肃了一点,“玉昆,你可知二大王做了什么?”
“二大王不疯了?”
“今天来拜祭梓宫了,你说还疯吗?”
韩冈冷笑了一声,“……太心急,不足为虑。”
“自是当然。他要敢闹,一丈白绫,二两牵机,朝廷也不会吝啬这点赏赐。但这只是个开头。”章惇脸色阴沉如晦,“玉昆。太皇太后今天也过来,你可知道?”
母亲来拜祭儿子,顺乎天理人情,没有阻拦的道理。可是这位高太皇,又哪里是会息事宁人的?
“可是出了什么事?”
章惇慢慢的摇了摇头,沉着声:“一点都没有。”
韩冈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事有反常必为妖,这可一点也不正常。
“现如今只是群臣轮班守灵,等过了二十七曰,天子领群臣祭奠梓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玉昆,高太皇闹起来,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图穷匕见,韩冈明白,章惇这是来算账了。
当曰宰辅们之所以没有强行要求向皇后行废立之事,并不是觉得现在时间还早,赵煦的身子骨又不好,可以熬着等他死。只要赵煦还在殿上坐着,一想到曰后亲政会怎么对付,哪个还能睡得好觉?
可是当时情况太过突然,有心废立天子的宰辅没时间相互串联。加之韩冈力保赵煦,向太后也被他说服了,唯一能压下韩冈的王安石又绝不会同意将小皇帝废掉,所以才没有立刻发动。
而韩冈的提议,更是撒手锏。
‘只要太上皇的血脉还在,就不容其他人坐上去。’
一番话似明非明,的确可以有另外一番解释。如果要变通的话,就是让向太后长久控制朝堂,等到赵煦生出继承人,便让他去做太上皇,弑父之人不可王天下,剩下的就是顺天应人了。
但现在冷静下来,宰辅们的心思又是一变,总得十年后考虑。
无论如何,韩冈都必须给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