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韩冈走出起居的院子,往前面走去。
院中早撒了化雪药,踩起来沙沙作响。不要等曰头出来,地上的薄冰就已经在融化了。
化雪药是制盐产生的苦卤晾干后得到的产物。
如今京城中,遇到冰雪天,穷人家跟街上一样撒点煤渣来防滑。而皇宫和高门显宦,就用化雪药。原本根本没什么大用的苦卤,能废物利用起来,也是来自于韩冈的提议。
如果按照来源和韩冈记忆中的名字,其实应该叫做化雪盐才是,可如今盐价极贵,名字传出去,人们就只盯着盐了。以盐洒地,免不了会给人以一种奢侈无度的错觉。化雪药这个名字就好一点了,不明白的多问一句,就知道这不过是本要被抛弃的废物,是韩冈向陶侃学习,将之利用上了。
说起来,这还是王居卿的提议,在枝节问题上,韩冈的心思也没那么细腻。
地上的冰开始化了,可枝头上的冰层依然晶莹。
此景虽令人赏心悦目,不过景致的背后,却是明明白白的灾害。
天寒地冻,偏又遇上冻雨,京府内外必有不少人家受灾,而那些无家可归之人,不知会冻毙多少。
韩冈心中记挂着,也不知朝廷怎么应对。
……………………
京城冻雨,树木砖石上皆凝水成冰。
皇城中撒了几十包化雪药,终于是将主要道路给清出来了。
不过枝头上的冰层在曰出后都没有消失。
政事堂上,向太后问起此事有何预兆,张璪便兴高采烈的向太后称贺,说是祥瑞来了。
“此名树稼,以禾为名,明年当会是个好年景。”
向太后因此欣喜不已。
回过头来,到了政事堂中,韩绛就埋怨张璪,“树稼兆丰年,这是哪里的说法,出自何处?”
韩绛有几分生气,这种哄太后高兴的话,根本就不该宰辅来说。
“淮左乡里,遇上雾凇必如此说,与瑞雪兆丰年类同。”
“绛不信邃明未读过《旧唐书》。”
“那也不过是俗谚,而张璪所知,亦是俗谚。与之权衡,还是不说那种牵强附会的无稽之谈比较好。”
所谓俗谚,出自《旧唐书》让皇帝李宪的列传。李宪看到树稼便说,‘树为稼,达官怕,必有大臣当之。’不久之后,李宪的确死了。死后被李隆基追赠为让皇帝。
玄宗李隆基是睿宗第三子,而让皇帝李宪是嫡长子,可玄宗在灭韦氏一役中功劳最著,而且兵权在手,李宪也只能将太子之位让给李隆基,自己做了一个太平王爷。
不管史书中记载的是不是事实,将树稼说成是祥瑞,以讨太后欢心,两府宰执之中,只有张璪可以毫无心理障碍的做出来。
韩绛脸皮不够厚,在朝中多年,也早看透了所谓祥瑞,对此嗤之以鼻,所以让张璪讨了个好。
韩绛又感到遗憾起来,可惜韩冈不在,否则他不会给张璪糊弄太后的机会。
与张璪之间的小小争执很快就过去了,可韩绛的胃却加倍的抽疼起来,盯着手中的急报半刻,他找来一名堂官,“去韩参政斧上,跟他说,今天休息不了了。”
那名堂官不明所以,一脸茫然。
韩绛一声断喝,“去请韩参政速来政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