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及甫皱起眉来思索道:“北虏大军就在南京道上,想要他们两不相帮也不容易。”
文彦博摇头,“韩冈既然敢把辽人引来,肯定就有把握应对,他与章惇虽是奸狡,私心又重,可终究还没蠢到石敬瑭那个地步。但兵凶战危,谁能说一定能赢?可见辽人并不是准备南犯,只是做做样子,威吓一番,讨些好处就罢了。”
他说得斩钉截铁,“为父与辽人打了几十年的交道,韩五韩六关心则乱,故而被韩冈蒙了,但我可不会。”
文及甫连连点头,“那儿子一会儿就再去见赵世将一趟,把大人的话转告给他。”
“报纸那里,实不必太放在心上。赵世将应承得虽好,但人心隔肚皮,我们不知他真假。”
文维申飞快的瞥了文及甫一眼,然后又关切的注视父亲。
忽的被泼了一盆冷水,文及甫愣了神,正欲辩解,文彦博抬了抬手,“真的,那自是最好。假的,也能让韩冈安心,误以为为父技止此耳。”
文及甫脸色阴沉了下来。难道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了一通,一路上还几番折腾,就只是被抛出去惑人耳目用的?
文维申却连声赞,“大人果然是神机妙算。”
“神机妙算算不上,只是顺便罢了。”文彦博道,“兵者诡道,不能让对手猜到我们要做什么。”
文及甫低下头:“大人说得是,孩儿受教了。”
文彦博看了看六儿子,又道:“赵世将那边也不能放。若当真他有悔改之心,还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文维申也道,“即使没有,多与赵世将联系几次,也能将韩三多蒙上一段时间。”
老九话中隐隐掺杂着的东西,让文及甫神情变得淡漠起来。
文维申嘴角微微翘了一点,转对文彦博道,“大人既然起来了,要不要回家去?”
“为父在太庙辛苦做了一场,现在就回去,岂不是平白浪费了那么多心力?”
“可这里毕竟是医院……”文维申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声音放得更低,“这里的饮食……难保没人起坏心。”
方才文维申左堵右挡,硬是不吃医院开出的药,就是担心这一点。
“韩冈真有这个胆子,还会跟章惇开什么大议会?身居宰相,手握大军,谁能跟他们叫板?谁不服直接抄家灭族!要不是他这般畏畏尾,为父就在洛阳继续窝着了。”
“现在还是一样能做。”文及甫提醒道。
“迟了。”文彦博冷笑道,“章、韩二人,都说是名相。可一遇到大事,就乱了阵脚,根本就是废物。”
文及甫道,“也可能是章、韩之间有嫌隙,真要宰相接掌大政,两人肯定要先斗个你死我活再说。不得而为之。”
文彦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旋又暗自叹息。
这个儿子,有时候的确很敏锐,可大部分时候还是一个糊涂蛋。
“不管是什么原因,自缚手脚的宰相就是只纸扎的老虎,看破了之后,谁会怕他们。”文彦博很有几分得意的用了一个《九域》中出现的词汇。
文及甫小小吃了一惊,这等事,在他父亲身上很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