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是阴谋!?”总捕问。
“或许就是阴谋。”丁兆兰断言道,紧跟着又补充道,“只是昨天早间进派出所的那人的身份还没确认。”
总捕仿佛根本没听到后面一句,质问道,“是章相公的阴谋?”
丁兆兰茫然摇头,“我不想是韩相公。其实最好跟他们俩都不相干。两位相公在的这些年,天下人过得一天比一天好。如果他们早几年就做了相公,我那兄弟就不会活活饿死了。但又有可能是他们联手,或是一先一后。”
丁兆兰看了看总捕,故意仰起头,看着天花板,道,“其实这也是猜测了,我现在是自言自语,谁听到就不关我的事了。”
总捕不耐烦,“屁话真多,快说。”
“韩相公不是要辞任了吗?他对朝堂肯定是不放心,只要章相公把这件引蛇出洞的事情做出来,那他就不可能置身事外,干脆就顺水推舟了。如今的这些事,说不定就是章相公做事在前,韩相公做事在后。”
丁兆兰稍稍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测,又道,“但不管是谁指使了人犯开枪,都堂与整件事都脱不开干系。牵连即使最少,都堂也是纵容了国子监生。”
“那就去查吧。”总捕鼓励着他,“放心大胆的查。把真相给查出来。”
丁兆兰狐疑的看着总捕,“叔公,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俺知道再多也不能对你说。”总捕又瞪起眼,“滚。”
‘不能?’
丁兆兰被赶出总捕房,还在品味着这个词,不过他很快就放弃,只是记在心里。
“去找人吧。”他对自己说。
‘希望能及时找到。’他心里暗暗祈祷。
……………………
“文公子。”
一声轻柔的呼唤,伴随着脸颊上的一记剧痛,文煌仕晃着昏沉的脑袋,醒了过来。
眼前出现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五官也是端正,但让人看起来,却总觉得一股子阴狠缭绕在眼角。
看清楚来人,文煌仕眼瞳一缩,就要向后退去。
一只巨掌劈面探来,一把抓住了文煌仕的头发,硬揪着,把他的脸牢牢按压在冰冷的石头地面上。
巨掌的主人力大如山,文煌仕百多斤的体重,在那一只手掌中,要战就站,要坐就坐,被搓。弄得如同稀泥。
整个人被按到地上后,大手随即一松,文煌仕脑袋刚刚顺势一抬,一只大脚就重重的踩了下来。
“躲什么?”阴冷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着。
文煌仕左脸贴着地,右脸上,一只靴底用力磨蹭着。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一开始他咆哮,接下来他求饶,现下他已经完全麻木。但是不论他的反应如何,折磨一直在持续着。
他不知道距离自己被擒到底过了多久。
想通过吃饭的次数来算,可他一直没吃没喝,现在连饥渴的感觉都没有了。
想用排泄次数来计算,立刻就感觉裤裆里黏糊糊的。
文煌仕一阵惨笑。
昨天下午受了半日折磨,几次昏厥,第一次屎尿就全都失禁出来了,还被折磨自己的贼人好生一顿嘲笑。
如果是在身着春衫,与友人把臂同游的时候,出现此种情况,文煌仕宁可去死,但此刻屎尿遍身,他就只想活下去。
“文公子,想明白了没有?”阴冷的声音就在耳边缭绕,“别硬撑了,早说早安生啊。”
狗贼。
骗子。
文煌仕只能在心中暗暗骂着。
‘莫说是官人,就是官家,相公们说抓,还不是照样能抓。’
‘把你肚子里的牛黄狗宝给我掏一掏,掏干净了,还能落一个自首减等。’
‘免得吃苦啊。多少人都以为自己能够扛过去的,到头来还不是掏个一干二净?’
之前挨打时听到的话,一句一句的又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文煌仕全身都在痛苦的抽搐,他奋力叫道,“我已经都说了!”
“不对,你说的都不对。到底是谁蛊惑你的?是谁撺掇你去都堂前闹事的?好好想想,对,好好想想。”
咚。
厚达数百也的书册垫在文煌仕的背上,巨大的拳头重重的挥了下来。
身上已经感觉不到痛楚,这一下,仿佛被人放进大钟内,一木杵捣了过来,大钟嗡嗡作响,身上也是一阵钟鸣。
“想好了没有?”那个声音又问道。
文煌仕咬着牙,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对付从身体内部传出哀嚎。
挨打的次数超过此前二十年,这么长时间下来,整个人都虚脱了。
但这些贼人打起他来,还是会选择不留伤痕的打法。
如此的小心翼翼,让文煌仕看见自己脱难的希望。
贼人都怕给自己留下伤痕,这肯定是指使他们的主子,对他们这些鹰犬的吩咐。
只要自己能够坚持……
咚!
又是千百斤的沉重一击。
文煌仕虾米一样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整个身子都在抽搐着。鲜血顺着喉咙往上涌,口中满是腥咸的铁锈味。
咚。
肋下的重击,肺脏、心脏都收到了牵动。文煌仕一阵咳嗽,咳出来的都是鲜血。
咚。
背上如同重鼓捶下,文煌仕一张嘴,又是一滩血呕了出来。
“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没有?”
每一次痛苦,都伴随着那人的问话,文煌仕的头脑又开始如同浆糊一般昏昏沉沉。
要说什么已经记不清,他只记得为自己辩解,悲声大叫,“我都已经说了。”
新的一记重拳,没有如期到来。踩在自己头上的大脚收了回去,阴冷的质问也没有继续。有人过来把两人给叫走了。
一丝期待从文煌仕的心中发芽,心里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但折磨他的两人很快就回来了,他们没有再折磨审讯,而是把文煌仕扶了起来,上下牙关中勒进了一道小指粗细的绳索,双手反剪在背后,两条腿也装上了沉重的脚镣。一切弄好,文煌仕就在脑袋上,被人用力罩上了一顶头罩。
隔着头罩,文煌仕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觉自己被拖出阴暗湿冷的房间,拖出长长的走道,拖出一扇门,两扇门,一直到第三扇门,推开之后,鸟语花香,阳光洒满脸上身上。但是没有让他享受太多,文煌仕很快就被拖上了一辆马车。
他只感觉有两个人坐在自己两侧,紧紧地将自己包夹起来,然后车厢后段靠门处,似乎还有一人坐着,加上前面的车夫,总共有四个人。
车厢外,一直都有车水马龙的喧闹声音,只要能从马车上跳出去,身边的这些贼人绝不敢下车追击。但这一件事的前提,却是要先挣脱两边的钳制,可是他两边的手都如同钢爪,紧紧地嵌进了他的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