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上,能让章惇高看一眼的人不多,而活着的人中,能让他敬重三分的就更少了,屈指数来,一掌之数还要饶去两三根。
眼前的这些个兔子,可都不算在内。
章惇如寻常一般,与同僚相互致礼,走向自己的座位。
新进中书的何执中坐在角落里,他喜欢团茶,也爱与人斗茶,杯中白汤热气蒸腾。章惇本喜欢他的锐气,特意提拔他上来,可现在看来,他的锐气完全来自于都堂这块骨头。
游师雄则喜欢散茶的,一直都在喝天水茶园出产的太白野茶。
韩冈还在这里的时候,两府中散茶势力要压倒团茶,但韩冈一去,在这里还固执的喝着散茶的就只有游师雄了。
黄裳其实也是例外。
黄裳喜欢各种稀奇古怪的茶水、饮子、汤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方子,然后毫无顾忌的喝下去。不仅自己用,还推荐给同僚。章惇尝试过一次黄裳推荐的新奇货色,只感觉满嘴的从羊胃里把半消化的青草给挖出来发酵后的味道。从此再没有第二次。他其实应该是一个岭南人而不是福建人。
黄裳今天面前又摆着一盏黑乎乎的液体,章惇从他身后经过:“今天这又是什么?”
黄裳抬眼:“紫苏熟水。子厚相公可要来一盏?”
章惇的视线在天青色瓷盏中那一坨黑色冒泡的粘稠液体上转了两圈,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这跟延州石液差不多的东西,跟惯常喝的紫苏熟水联系起来,“罢了,消受不起。”
平常若是章惇如此说话,肯定会有人凑趣的说笑两句,但今天没有。黄裳也是笑笑,不与章惇多话。皇帝暴毙近十日,章惇始终没有给出一个章程来,眼瞅着洗不脱的罪名就要上身,都堂中其他成员可都没说笑的心情。
章惇:“宫中如何?”
领头值守的曾孝宽道:“出来时一切安靖。”
“何人守梓宫?”
“今夜是刘仲武、程博古。”
这两人都是章惇亲信,这种时候,也只有他们才能让章惇放心。
“天子崩,几近十日,有些事就不能再耽搁了。”
黄裳抬起头,与对面的游师雄打了一个眼色。
韩钲抵京的事,他们都早一步得到通报。韩钲身上负有的任务,虽然不知道,但能想象得到。
韩冈消息不来,他没反应,韩冈消息一至,立刻就有了动静。
到底谁才是宰相?
腹诽归腹诽,该说的场面话两人一点没落下,“还请相公吩咐。”
“召开议会,拥立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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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开议会,拥立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