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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茶杯喝水,无意间看了身旁的老太太一眼,只见她也正自看得眉开眼笑,边看边取桌上的果脯点心食用,咀嚼食物的样子十分古怪,两腮鼓动如同老猿猴,一嘬一嘬的。

我奶奶年老之后也没有牙,但是吃东西绝不是这样子啊,这老太太是人是猴?心中一乱,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茶杯这一摔破了不要紧,那老太太的脑袋也随之掉在了地上,她的人头还盯着皮影戏观看,口中兀自咀嚼不休。

老太太手下的侍女急忙赶到近前把她的人头恭恭敬敬地捧了起来,又给她安到身子上。

我心中大惊,一把拉起田晓萌就向山洞外边跑,一片漆黑之中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山洞,耳中听得轰隆巨响不绝,大地不停地震动,身后的山洞闭合成一块巨大的石壁,倘若再晚出来半分钟,就不免被活活夹死在山壁之中。

外边天色已经大亮,我拉着田晓萌跑到山下的溪边,忽然觉得肚中奇痛无比,疼得额头直冒冷汗,不禁蹲下身去。记得听我祖父讲过鬼请人吃东西的故事,鬼怪们用石头、青蛙、蛆虫变作美食骗人吃喝,不知我刚才吃的是什么鬼鸟,越想越恶心,忍不住大口呕吐。

痛苦中依稀见前边走来两个人,前边的那个姑娘有些眼熟,原来是燕子,我见到她才感到安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那天燕子和胖子一直在树上待到天亮,树下的人熊失血过多已经死了。只是到处都找不见我的踪影,最后在河边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我和田晓萌。

我这三天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发了四十几度的高烧,胖子跑了百十里地的山路请来县里的医生给我治病。我体格健壮,总算是醒了过来,而田晓萌始终没有意识,只好通知她的亲属把她接回家去治疗了,至于后来她怎么样了,我们都不太清楚。

我把我的遭遇和燕子的爹讲了,他告诉我说,山里有个传说,那位太后死的时候,活埋了很多民间诸班杂耍的艺人做陪葬,昔日里,有些人就曾经在牛心山看过和我相同的事情。

不过这些事在我的记忆中模模糊糊,有时候我自己都不太敢确定真的发生过,大概只是做了一场梦吧。

我的知青生活只过了多半年,但是留下的回忆终身都不会磨灭,1969年春节轮到我回家探亲,我的命运又发生了一次巨大的转折。

第四章昆仑不冻泉

那一年的春天,中国政府的高层因为感受到国际敌对势力的威胁,不断进行战略上的重新调整,军队扩编,备战备荒,深挖洞,广积粮,群众们积极进行防核防化防空袭的三防演练。

我回城探亲的时候有人告诉我内部消息,我父母的问题很快就将得到组织上的澄清,证明我祖父不算地主,他的成分是中农,所以他们被释放出来是迟早的事。这时由于解放军大量征兵,我父亲以前的一位老战友让我当了“后门兵”入伍。

我爹的战友陈叔叔是军分区的参谋长。当年第九兵团入朝参战,冰天雪地的盖马高原,十几万志愿军合围了美军最精锐的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美军航空兵投掷的大量航空炸弹、凝固汽油弹,把深夜的天空都照成了白昼,冒着美军钢铁弹幕组成的火力屏障,志愿军像潮水一般,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冲锋……

在那场残酷的战役中,我爹冒着零下二十几度的低温,把身受重伤的陈叔叔从死人堆里背了出来,到了救护所的时候,两人的身体被身上的血水冻在了一起,护士用剪刀剪破了皮肉才分开。他们之间的友谊已不能用生死之交四个字来衡量,而且我父母的历史问题也快要解决了,现在安排老战友的儿子参军,对一个分区参谋长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陈叔叔问我想当什么兵种的兵,我说想当空军,听说飞行员伙食好。陈叔叔笑着给了我一个脑锛儿:“战斗机哪有那么容易开的。你小子给我到野战军去,好好锻炼几年,等提了干,再把你调到军区机关来工作。”我说回机关工作就算了吧,我还是愿意留在基层部队,办公室待不惯。

想回岗岗营子和小胖燕子他们告别,但是时间上不允许,就给他们写了封信,心里觉得挺过意不去,自己去部队当了兵,留下好朋友在山沟里插队,怎么说也有点不能同患难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我三个月以后就没有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在山里当知青有多舒服。

我被征兵办安排到了一支即将换装为装甲师的部队中,没想到阴差阳错,刚在新兵训练营苦熬了三个月,中央军委一纸命令,这支部队就被调往了青藏高原的昆仑山口六十二道班兵站,全师改编成工程兵部队。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也不奇怪,当时的情况是全国的部队都在挖洞搞人防建设,各种洞——防空的、dàn • yào储备的、战略隐蔽的,等等,全军几乎没有不挖洞的部队,所不同的是我所在的部队由业余挖洞,转变成职业挖洞。我们的任务是一级机密,要在昆仑山的深处建设一座庞大的地下战备设施,虽然没有明确告诉士兵们这个设施的用途,但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应该能猜得到。部队中有保密条例,所以大伙平时从不谈论这件事。也有传闻说完成了这次的工程任务,我们还要被编回到野战军的序列中去。

昆仑山口也称昆仑垭口,海拔4767米,在地质学的角度上来讲属于“多年冻土荒漠地貌”,是由古代强烈腐蚀的复杂质变岩构成。我们师从上到下,除了会挖战壕之外,对土木工程建筑施工一无所知,所以部队里派来了很多工程师技术员指导工作,对指战员们进行为期五个月的强化培训。我所在的一个班就作为先遣小分队率先向南经过不冻泉进入茫茫昆仑山的最深处,我们的任务是去寻找适合施工的隐蔽地点。

不冻泉位于昆仑河北岸,又名昆仑泉,花岗岩板圈成了池壁,池中清澈的泉水万年不停地喷涌而出,即使严寒的冬季也从不封冻,谁也不知道泉眼下面通向哪里。上级传达了纪律,命令士兵不许在这里洗澡,因为当地藏民视不冻泉为神泉,时常对泉水膜拜。以前xī • zàng刚解放的时候,进藏大军途经此地,那时候还没有发布这些规定,有三名战士在泉里洗澡,都给淹死在了泉眼里,死因据说是因为泉水中含有大量的硝磺,他们的墓就安在离这不远的兵站,我们小分队最后的补给站也设在那里。

终于进入了昆仑山,几乎所有的人都产生了严重的高原反应。人人的脸都憋得发紫,目光也变得模糊,我们个个都似乎产生了幻觉。巍巍昆仑的千丘万壑,如同一条条滚滚向前的银灰色巨龙,而我们这支十多个人组成的小分队在这雄浑无际的山脉中还不如一只小小的蚂蚁。

我在行军的路上想起了祖父传下来的那本书,那书上曾说昆仑群峰五千乃是天下龙脉之祖,这些山脉中从太古时代直到现在,里面不知埋藏了多少秘密,相传xī • zàng神话传说中的英雄格萨尔王的陵塔和通往魔国的大门都隐藏在这起伏的群山之中。

先遣队的任务是找到合适的施工地点,随行的还有两名工程师和一个测绘员、一名地质勘探员、弃车之后在山里行进了整整两天,第二天的黄昏大家扎了帐篷休息,铅云密布的天空上飘起了零星的雪花,看来到晚上会有一场大雪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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