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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村子产生深远影响;反之,亦然。

“嘿,爸!”鲁珀特喊起来,举着从我的札记里撕下来的纸,“听听这个,”他开始读我写的东西:“其中一处洞穴命名最为贴切,GrottoofFemaleGenitalia,名为子宫洞。”

鲁珀特用鼻子发出一声窃笑,把我下边写的内容删掉了——

这里的许多民族,都相信天地万物来源于黑暗神秘的子宫,因此产生了洞穴崇拜。该处洞穴很有意思,里边的神龛大约二十英寸宽,二十四英寸高,简单地刻着洞的形状,记载着长达几个世纪的对生殖的崇拜赞美。该洞穴象征生殖繁衍,中国有着强烈的生殖崇拜,因为没有生殖就断了一个家族的香火,没有后代的家族就会被人漠视,沉寂消亡于黑暗之中。

可惜,车上的人们没有读到这些。但他们的想像力却已相当丰富。子宫洞,如此奇怪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呢?

女士们都自然地想像着一个原始洞穴,充满温暖、神秘、舒适安详、天然的美丽。

男人们则想像其为山上裂着个缝,长满杂草,有个小入口通向潮湿的洞穴。本尼的想像力更丰富:那是个黑暗潮湿的、里边有无数蝙蝠的洞穴。

公路边有好几口大锅,冒出令人恶心的烟。他们在煮什么?

荣小姐用手做了个矩形手势,指了指附近村民家的墙,原来是砖和瓦。

朱玛琳建议停车拍照,温迪也赞成,薇拉不理会男士的抱怨,举手喊司机停车。男士们想,可能这帮女人要在这里“血拼”购物了。

埃斯米最先看到路边有头水牛,它肚子上全是泥。为什么把它眼睛蒙起来呢?人们为什么用鞭子抽它?温迪开始疯狂地写旅行日志。本尼迅速做了写生。

荣小姐解释道:这样能把泥“打”得很软,放进模子里。水牛的眼睛被蒙起来,它就不会知道自己是在原地转圈儿了。大家都盯着水牛,看它可怜而又徒劳地绕着圈。它摇摇晃晃地走着,似乎永无止境,庞大的身体拱起来才能呼吸一下,鞭子落在屁股上,它的鼻孔就张一张。

“天哪,这真是悲惨。”马塞太太说。其他人也都有同样的感慨。

埃斯米都要哭了:“快让他们停下来呀!”

“这就是因果报应,”荣小姐安慰不安的他们,“这头水牛在前世一定做了恶事。现在受苦,为的是来生活得更好……”

她想说生存形式早已命定,也许这条水牛前世是shā • rén犯或强盗,现在这样受苦纯属报应,或许它能在下一个轮回投胎到好人家。这是东方人普遍的轮回观念,你无法把水牛变成人。但最关键的是,如果水牛不干这个活,那么由谁来干呢?

荣小姐继续着她的哲学演讲:“每个人都要有好房子,造房子一定要有砖,水牛就一定要打泥砖。别伤心,这就是生活……”

她听说好多到中国来旅行的美国人都喜欢佛教。但她不知道那些美国人喜欢的是禅宗,一种不思、不动、不吃如水牛这些动物的佛教宗派。禅宗在旧金山的富人中很流行,他们买蒲团坐在地上,花钱请大师为他们清除杂念,与当前的情景风马牛不相及。

荣小姐也不知道,大多数养宠物的美国人,对受苦的动物都极其怜悯,对动物的感情比对人的感情还要深。他们认为动物不能为自己说话,有着道德上的纯洁,不应该受到人类虐待。

荣小姐还想表达更多,就像基督教和中国传说中的阴间一样,把生前犯罪的人扔进油锅,永世受煎熬。对于各种不同的地狱,我衡量了一下我目前的状况,哪种地狱最不恐怖最有吸引力呢?我希望灵魂收容所不要让我去一一尝试。

至少我不想变成一头打泥砖的水牛回到这世上。

公路渐渐延伸进山里,朱玛琳和柏哈利在欣赏周围的景色,这是他们把脸凑近小声说话的机会。“那肯定是白杨……”“看,桉树。”“那些是什么?”

莫非坐在他们后面,用无聊的口气说:“是柳树。”

“你确定?”柏哈利说,“不像啊。”

“并非所有的柳树都枝条下垂的。”

莫非是对的。这些柳树是长得快的矮小品种,可以经常修剪,或砍掉部分树枝作柴来烧。再往高处就是长针松树了,沿路攀行的是正在捡松针的纳西女子。

“她们用松针做什么?”朱玛琳问荣小姐。

荣小姐说那是给动物的。于是他们都理解为动物吃松针。其实非也,冬天动物睡在铺满松针的窝里比较暖和,春天纳西人就用发酸了的松针作庄稼的肥料。

“男人们都到哪儿去了?”温迪想知道,“他们怎么不来背松针?”

“是啊,太懒了,”荣小姐笑着说,“他们在玩呢,或是作诗。”

还是我来解释吧,在中国流行一句话:妇女能顶半边天。而在这里女人们总是顶着整片天。这里是母系社会,女性工作、理财、拥有房子、抚养小孩。男子则居无定所,他们是单身汉、男朋友或者舅舅,今晚睡这张床,明晚睡那张床,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些小孩的爹。早上他们赶牲口出去喂草,黄昏才回来。他们在山中的牧场卷着烟卷来抽,用情歌来喊牲口。他们用最高的音唱歌,比这些美国人会充分利用氧气。所以荣小姐还是说对了一小部分的:男人们作诗。听山中的歌声如同古老的诗。

终于,汽车停在了寺庙入口处,我的朋友们跳下车来拍照留念。他们聚集到一处标示牌后:“诚挚欢迎您到著名的子宫洞来。”

柏哈利揽着朱玛琳的腰,其他人按照个头各就各位,马塞夫人手持摄像机。荣小姐去买门票了,收费亭里的老头用当地话告诉她:“嘿,今天得当心。可能随时会下暴雨,所以不能靠近陡峰。哦,还有——要注意,请外国游人不要在两点半到三点半间进入主洞,因为有一个中央电视台的摄制组在那拍纪录片。”

荣小姐既不想让老头知道她不懂当地话,也不想让自己带的游客们知道,于是她急忙点头表示了解。她以为老头只是提醒她,要带游客去政府许可的纪念品商店才行。以前每次她都会接受这样的嘱咐,这也是她最重要的职责。

正式游览之前,有几位去了洗手间,那是两个按性别分开的水泥亭,里边有道小槽,有不间断的水流冲洗。海蒂进去前戴上口罩,打开空气清新剂,从包里掏出各种抗菌物。其他人蹲在那儿用袖子蒙住脸。男厕所里,莫非喷出水龙,足可以冲走黏着的口香糖,柏哈利站在另一头,凝神聚力,收缩肌肉——背阔肌、胸肌、腹肌、臀大肌——才冒出来一点涓涓细流。

哦,我必须强调一点,我没有偷窥他人隐私的习惯。但现在我有了神奇的能力,这是天眼所见,天耳听闻,我还能进入别人的大脑。我讲这些是为了使您了解下面的事及原因。历史上许多伟人都是因为身体某处有问题而失败,拿破仑不就是因为得了痔疮不能骑马,才有滑铁卢之败吗?

大家迫不及待地进入石钟山峡谷。他们因为时差和晕车难以辨别方向,而荣小姐居然也把东南西北的英语词汇给忘了。她只能说:“沿着太阳阴影往下,直到寺庙洞穴,然后沿着太阳光照往上,再返回巴士。”

这种说法要看处于哪个时间,太阳可不是总在天上的。她完全是在假设阳光的照向保持不变,哪怕太阳被像怒海一样的黑暗风暴遮住。

如果有人想去丽江旅行,我强烈建议你冬季去,那是绝佳的旅游季节,空气干燥,即使十二月末也温暖怡人。虽然晚上有点冷,但穿上薄毛衣或套头衫也足够了,除非你像海蒂那样娇气,要穿一层又一层的——防水内衣,羊绒护腿,一件SPF防日晒指数高达三十的经过驱蚊处理的衬衫,带面套的保暖无边帽,只有两盎司重的太空毯——像一个未来战士。我不是在取笑海蒂,因为她是唯一对嗜血蚊子作充分准备的人,美国人的血特别适合这些蚊子的胃口,大雨即将到来,蚊子特攻队也要出击了。

下雨了。

一开始是绵绵细雨,就像天上掉下来几滴眼泪。我的朋友们终于能自由活动了,马塞夫妇和海蒂走在前面;怀亚特和温迪沿着小路去调情;朱玛琳和她的女儿埃斯米接受了柏哈利的邀请,去搜寻野生动物和传说中的松树;本尼和薇拉往下逛,谈论新亚洲艺术博物馆的建筑;莫非和鲁珀特跑开了,儿子很快超过了爸爸,跑到前边的拐角处。陡峭的岩石上有个洞穴,鲁珀特跳过周围的碎石堆,跨过绳栏,开始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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